道人炒的白菜是不是有當年道聖李缺一的那麼好吃,程露並不知道。
但是當子實端著那盤炒好的白菜坐在門檻上就著一碗香噴噴的大白飯吃著的時候,程露不得不承認,那確實很誘人。
人餓起來的時候,看什麼東西都是誘人的。
程露本就受了傷,又被道人的道風吹了兩回,坐在那裡自然飢腸轆轆的。
決離依舊在那條清溪裡歪歪斜斜的插著,那個一露觀道人大概確實不會讓程露再去碰劍。
一個手中沒有劍的流雲劍修,自然比人間尋常劍修都要弱得多。
所以子實很是放心的吃著他的飯菜。
程露沉默的坐了很久,而後問道:“如果我不握劍,只破境呢?”
子實一面端著碗扒著飯,一面囫圇不清的說道:“那當然是可以的.....”
那口飯大概拔得太急也太多了,這個一露觀道人似乎噎住了,伸著脖子在那裡努力的嚥著。
程露都懷疑這樣一個道人會是人間第一個吃飯噎死的人間大修。
不過這樣事雖然不無可能,但是確實很難發生。
世人都很難噎死,更不用說道人。
子實端著碗筷,徑直跑到了溪邊,伸手鞠了一些水,而後將那個塞住喉嚨的飯糰嚥了下去,這才撫著自己的胸膛大口的出著氣——這或許確實是極為驚險的一幕,不亞於程露被十多柄劍指著的時候。
一露觀道人這才看向程露,說著方才沒說完的話。
“但你自己會信嗎?這就像色慾燻心的男人和女人睡在一個房間裡,說著只睡覺;貓咪乖巧的說著自己會和小魚兒做朋友。”
程露誠懇的說道:“我信,哪怕全世界都不相信,我自己都會信。”
道人只是哂笑著,沒有再理會程露,坐在溪邊自顧自的吃著飯。
程露靜靜的看著道人的背影,不知道為何,卻是似乎想起了些什麼,神色猶疑地看著那個道人。
“一露觀子樹?”
道人有些訝異的回頭看著程露。
“這你都知道?”
程露輕聲說道:“畢竟是當年與李缺一白衣他們齊名的道門七子之一,世人既然會知道李缺一的名字,自然那些人的名字也不會忘記。”
子實很是唏噓地說道:“這有什麼意義呢?一露觀子樹,林梓觀竹寒,函谷觀無目,北顧,李缺一,還有他青天道祖師青天。當年道門七子,有哪個有好下場的?”
程露很是認真地在那裡想了許久,而後認真地說道:“你是不是少數了一個?”
子實誠實地說道:“因為我就知道這六個,還有一個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也是後人,不是先人,如果想知道第七個是誰,大概你要去問你師父。”
流雲劍宗陳雲溪,這是千年前那一代的七子三劍之人。
程露聽見這個道人說起自己師父的時候便很是乾脆地沉默了下來。
子實這才後知後覺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師父也是我們的同夥了。”
程露沉默許久,看著道人那歪斜的道髻和木簪,緩緩說道:“你的道髻是不是被人打歪的。”
子實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有些古怪地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程露轉過頭去,輕聲說道:“因為你看起來既囉嗦,又欠揍。”
一露觀道人哈哈笑著,說道:“確實是中肯的誠懇的一針見血的。”
“誰打的?”
“李石。”
程露眯起了眼睛,想起了那個曾經人間一度以為很是溫和的道人。
只是這大概確實是很難想明白的事。
“他為什麼要打你?”
子實誠實地說道:“因為我愛說大實話,他覺得我會壞事,我想和他們一樣出去乾點大事,他不肯,打了我一頓,不准我入關,我就只能待在關外,到處亂晃悠,先前我還嘗試過去找一找當年磨劍崖南衣的葬身之地,你應該也知道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就埋在大漠裡,我就想著說不定那一位崖主便給人間留下了什麼解開一些秘密的真相。可惜路上遇見了北顧前輩的後人,又叫他給我打了一頓,說我想著挖別人的墳是不道德的事情。我哪能受這氣啊。”
子實說著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