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勢如何,自然也該有些分曉了。
顧小二聽到這裡的時候,卻是沉默了下來,默默地看著祝從文很久,而後輕聲說道:“你先吃麵吧。”
於是祝從文便已經猜到了許多東西了。
侍中大人或許確實無力迴天了。
這一處牢房裡便只剩下了沉悶的吃麵的聲音。
祝從文沉默地吃完了那一碗麵,而後將麵碗放在了一旁,盤坐在那裡,默默地看著牢房外的顧小二。
顧小二想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其實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畢竟你確實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情,沒有罪名,哪怕侍中大人真的倒臺了,你也不會受到什麼很是嚴苛的刑罰。”
顧小二想了很久,書生也沉默了很久,而後嘆息一聲說道:“我當然也知道我死不了。哪怕現在在牢裡坐著的是我,而不是他。只是......”
祝從文很是誠懇的看著顧小二。
“很現實的與你講,我只是擔心我以後,是不是會因為這樣一件事,導致一生的軌跡都被改變了。你也知道,與一個世人樂見倒下的侍中大人扯上了關係,說到底,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想一輩子真的只能在麵館裡做一個小二。我只是擔心我的前途。”
顧小二沉默了下來。
對於一個幹了一輩子小二的人而言,這樣的一些話,或許確實有些傷人。
只是對於這樣一個自幼苦讀,出身於懸薜院的書生而言,倘若只能做個小二,大概同樣是傷人的事。
雖然未必是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但總歸對於書生二字,算得上是一種莫大的遺憾。
就像黃粱的那個書生一樣。
在修行界的故事裡,那個叫做青懸薜的書生固然是天命之人,只是在人間的故事裡,大概也只是一個對功名求之不得的人而已。
顧小二沉默了很久,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長久地嘆息著。
這個麵館小二其實還想問一問書生,他第二次去巳午妖府又是為了什麼,只是大概到了這裡,也沒有問的必要了。
他曾經也想過在路上撿到黃金萬兩,才能有著足夠的底氣,去大大方方地與某個心中的姑娘說著許多東西。
顧小二收起了那些麵碗,提起了食盒,站了起來,看了書生許久,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確實說不出什麼能有用的安慰的話來了,於是向著牢外而去,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書生囁嚅了很久,才輕聲說道:“明日我再給你送面來吃。”
這大概就是顧小二的安慰了。
祝從文輕聲笑了笑,說道:“好。”
......
“不可否認的是,在你出現之前,我確實想過去天工司一趟。”
水在瓶撐著青傘,站在那處長街裡,靜靜的看著雨裡撐著傘的柳青河。
皇宮之下,確實便是那樣一處極為浩瀚龐大的司衙所在。
水在瓶出現在這裡,自然不止是為了看一眼這座宮城。
那指間白髮一劍,輕而易舉的破開了水在瓶的一身妖力,然而卻連這個天獄之主的一身黑袍,都沒有能夠吹動。
一切都沉寂在了那些如淵似海的劍意裡。
就像風吹進了風裡。
柳青河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哪怕你去了天工司,也不會有什麼辦法,相反的,如果你真的在天工司鬧出了什麼動靜,水在瓶。”
這個天獄之主的神色平靜,沒有稱呼侍中大人。
“你便是往後千年,人間最大的罪人。”
水在瓶沉默的看著遠處某一條在迷濛的雨中,向著下方斜去的巷子,穿過了那裡,便是向下而去的懸街,走過了那裡,便是人間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