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溪雨的聲音依舊在巷子裡很是平靜的落下,像是雨水一樣砸落在少年的腳邊。
“你見過侍中大人?”
南島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問道:“沒有。”
梅溪雨長久的看著這個少年。
南島在漫長的沉默之後,說出了與某個書生一樣誠懇的話語。
“尚書大人不是我殺的。”
梅溪雨平靜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不是你殺的。雖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你,只是有些線索,過於刻意了。”
南島皺了皺眉,說道:“是什麼?”
梅溪雨輕聲說道:“巷子裡的劍意。”
南島愣了一愣。
這個道人緩緩說道:“一個能夠以踏雪境力敵五境劍修的少年,倘若面對一個垂垂老矣,毫無防備毫無護衛的世俗兵部尚書,還需要用上劍意.......”
梅溪雨說著與柳青河某句話極為類似的話語。
“大概這樣一個劍修確實是爛泥扶不上牆的。”
當今劍修,依舊秉持著手中之劍不可久離的理念。
哪怕劍意之道再如何興盛,終究任何一個劍意之修,在手中之劍上的造詣,都是不差的。
倘若少年真的想要殺人,大概會一如當初南衣河邊一樣,很是乾脆利落的拔劍,無比平穩精準的刺進了另一個少年的心口,而後才是用劍意去摧毀那個一個少年劍修體內的神海。
少年長久的站在巷子裡,什麼也沒有說。
梅溪雨卻是有些好奇的看著少年突然問道:“你為什麼最後沒有拔劍殺人?”
這樣一個問題或許也並不突然。
這個故事一切破綻的由來,便在於面前的少年沒有拔劍。
於是有人不得不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殺死了那個兵部尚書。
南島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我問了他一個問題。”
梅溪雨安靜的看著少年。
“什麼問題?”
“在南衣城與嶺南面臨著諸多困境的時候,槐都為什麼選擇了那樣一種處理方式。”
梅溪雨並不覺得意外。
好像少年本就應該問一個這樣的問題一樣。
“那個老人當時看了我很久,或許也是猜到了我的來歷與我的來意,而後平靜的告訴我,這不是兵部能夠決定的事。”
梅溪雨挑眉說道:“你便信了?”
南島站在傘下淡淡的說道:“我當然不會信,只是有些東西確實很是古怪。”
少年眯著眼睛抬頭看著遠處漸漸昏暗下來的人間。
“當我在想著我應該去找誰的時候,有人便在不遠處交談著兵部之事,當我思索著兵部尚書會在哪裡的時候,有人便在議論著那樣一個老大人的所在。”
所以少年大概確實沒有去什麼很是特殊的地方,只是走到哪裡,都好像有人在點明著方向一樣。
倘若少年生命裡沒有發生過南衣河上的鼠鼠死亡的故事,少年也許真的會什麼也不說,在巷子裡直接拔劍出鞘。
只是有些故事,一如梅溪雨在走入這條巷子前都未曾知曉一般,對於世人同樣是陌生的。
他們不知道,少年因為自己當初的那封信,悔恨過多久。
就像當初陳懷風在嶺南與少年說的那段話一樣——修行界與人間是不一樣的。世人如果有仇怨,無非提刀而去,跨過幾條街去,如果太遠了,走到半路便冷靜下來放棄了。但是修行界不一樣,我們走得太快,從南衣城,到關外,像我們這樣的人,倘若真的很急,點燃神海,也許都用不了一日。倏忽之間,很多仇隙來不及冷靜,便成了人間動亂的根源。
所以少年有著憤怒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