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孤嶼。
“其實沒有什麼一定是對的事。”
樂朝天坐在孤嶼邊緣的夜色裡,一面將手裡的那條魚翻著面,一面從旁邊的盤子裡撮著一些芝麻粒撒在上面。
已經處理過,用蒜汁醃好的魚,烤起來香味十足。
不遠處陸小三和松果正在拿著劍切著青椒紅椒蔥花姜葉。
草為螢坐在火堆旁,沒有看海也沒有看戲,而是在認認真真地看著那一簇火堆上的那條魚,一旁還有一塊正放在火上燒著的平整的石板。
“是的。”
這個青裳少年也不知道心思是不是真的在樂朝天所說的東西上,但至少回答的時候是誠懇地點著頭的,而後又看向了樂朝天身旁的那些盤子,笑著說道:“再撒點孜然應該不算錯吧。”
樂朝天挑了挑眉,拿起刷子刷了些油孜然上去,而後笑著說道:“前輩喜歡的味道,一般都錯不了。”
草為螢微微笑著:“人間自然會有不喜歡吃孜然的。”
樂朝天也是喜歡孜然的,所以他很是感嘆地說道:“人間怎麼會有不喜歡吃孜然的呢?”
草為螢想了想說道:“也許他們怕吃了不好。”
樂朝天抬頭看向了遠方,輕聲說道:“那確實是的。所以我覺得孜然是可以接受的,也覺得叢刃他們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有人覺得不行。所以這樣的事情,其實就和喜不喜歡孜然一樣,都是很難分出對錯的。”
樂朝天低下頭來,將火上的魚又翻了一面。
“東海被打爛了,死了很多人,聽說東海劍宗離開之前,曾經想要將一些東海境內的世人趕走,但是他們不聽,覺得這是想害死他們——因為在妖族之事中,東海是最安寧的地方。於是也許被劍意殺死了,於是也許被傾倒的山脈壓死了。如果前輩不出手,我能夠從那一劍裡感受得到,從東海,到西方鹿鳴,這一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可以生存人間的地域,都會被摧毀在那一劍裡。相對而言,真誠的想看戲的我挨的那一劍,倒算是小事了。”
“於是有些人就理直氣壯了起來。”樂朝天輕聲笑著。
“你看啊,他們是多麼危險的人啊。”
“當然,他們確實是很危險的人,只是煙花放在陰涼的角落裡,便不會向著天空吐出焰火。”
“我只是喜歡似圓非圓,若滿未滿,有些人就更加徹底,他們要見一彎殘月。”
“到頭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草為螢微微笑著看著這個一面烤著魚,一面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十三疊道修,把手裡的酒葫蘆遞了過去。
“你看起來很是委屈。”
“我當然委屈了。前輩。”樂朝天拿起酒葫蘆,往烤魚上灑著一些酒水。“好好的就想看個戲,結果差點像我那倒黴師父一樣被人一劍砍成個老廢人,怎麼能不委屈呢?”
雖然這個看起來年輕的道人說著挨那一劍是小事。
但是往往這樣說的人,是希望從旁人那裡得到慰藉——那可不是小事,你都差點死了。
於是一句話便捅了眼淚窩,就像小孩子一樣哭哭啼啼,越說越委屈。
人間最真誠最催淚的,自然永遠是理解。
樂朝天雖然沒有哭,但是在烤魚上灑了些酒水又仰頭喝一口的時候,草為螢還是看見了他那有些泛紅的眼眶。
於是當陸小三和松果端著那些切好的調料配菜笑嘻嘻地跑過來的時候,便很是古怪地看著這個眼眶紅紅有著一種鮮明的破碎感的溫和年輕人。
“師叔你怎麼了。”
因為樂朝天才始捱了一劍,所以陸小三也沒有說什麼是不是狗尿進眼睛了這樣嘲諷的話,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盤子裡的東西放在了一旁,看著樂朝天很是溫柔地問道。
這樣溫柔的小少年,便是一旁的松果都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
樂朝天微微笑著放下了酒葫蘆,又把手裡的烤魚翻了最後一面,被剖開的大魚已經烤得香氣四溢,論香氣,烤鴨自然遠遠比不上烤魚。
“沒什麼。”樂朝天順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酒葫蘆。“前輩的酒太烈了,給我嗆到了。”
陸小三自然不信,於是拿起酒葫蘆試了一口,而後劇烈地咳嗽著。
“啊,真的很烈啊。”
一旁的松果也拿起酒葫蘆試了一口,而後神色古怪地看著一旁手舞足蹈的陸小三,劍仙前輩的酒很烈嗎?
從常理而言,一般調皮的人有時候往往也會更明白人情世故一些。
知道有些東西可以看破但不能說破。
所以就在松果正要質疑出來的時候,小少年屁股一拱,就給松果擠開了,差點摔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