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便不是良善之人嗎,師弟?
.....
南島沉默了許久,對岸的張小魚亦是沒有說話。
大概都在回憶著那場已經遙遠了的對話。
“當我從那場風雪裡走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良善之人。”
少年靜靜地看著手中的傘。
“所以師兄要殺我,自然不會有什麼錯,我也願意相信師兄是有某些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
少年握緊了手中的傘,抬起頭來,長久地看著那個很是安靜地白衣劍修。
“但有些事情,是非是分明的,張小魚。”
少年沒有再叫師兄。
哪怕當初他曾經言之鑿鑿地對樂朝天說過師兄就是師兄,這是沒有道理的事。
但現而今,他也親自推翻了自己的那些話語。
“把戰火帶向人間,讓整個南方不得安寧死傷無數,師兄你又有什麼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必須要這樣去做?”
張小魚很是平靜地說道:“沒有。我沒有。我是熱衷於窺見世人苦痛以滿足自我私慾的劊子手。我自見罪惡,所以覺得人間滿是罪惡於是點一把火將野草連根吞沒。我是惡人是屠夫是一切不可被寬恕的泯滅倫理之人。”
這個白衣劍修低下頭來,面對著那個風聲裡橫劍而坐的少年。
“這樣的回答,是否可以解答師弟心中的諸多疑惑?”
南島靜靜地看著那個劍修白衣之下漸漸開始滲出的一些血色,是在心口位置。
也許他前不久才受過一些傷。
於是在某些藏起來的情緒的催生之下,血氣翻湧,導致傷口再度開裂。
所以平靜未必真的平靜。
但很多東西,哪怕有著千萬種理由,也擺脫不了惡的本質。
倘若冠冕堂皇就可以成為正義。
那麼以言語為利器,便有著足夠的理由誅殺人間一切生靈。
張小魚輕聲笑了笑。
“師弟也不用覺得當初我在南衣城頭那一劍,真的便是沒有選擇的事。哪怕是對於你而言,我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惡人。我把白衣洗得乾乾淨淨,在師弟向著那座高崖而去的旅途裡等待,不是要讓師弟覺得我有多無辜。”
當這個白衣劍修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有個破破爛爛的劍鞘從暮色山溪裡帶著許多纏繞的水草破水而出,落在了張小魚的膝頭。
“事實上,我只是粉飾一下自己的謊言,裝扮一下自己的惡念。”
白衣劍修低下頭來,於是溪畔劍光浮躍,有劍意垂落人間斬斷草葉,像是無數支離破碎的過往在暮色裡紛飛著。
“所以磨劍崖,師弟還是不要去了。”
張小魚抬起頭來,微微笑著。
“因為我真的會殺了你。”
南島抬手握住了膝頭的那柄桃花劍,面對著那些瀉流在天地青山之間,來自於對岸那個五疊劍修的浩然劍意,平靜地說道:“求之不得。”
......
陸小二怔怔地站在人間清溪上游。
當他與那個少年師叔一路走來,在清溪看見那個白衣劍修的時候,他在那一瞬間想過很多二人相見的畫面。
譬如二人對著暮山清流,開始感嘆著諸多故事,而後安安靜靜地將一切故事的緣由好好的講清楚。
於是師兄依舊是師兄,師弟依舊是師弟。
陸小二當然知道這樣很是痴心妄想。
但面對著這樣一個境界頗高的劍修,這樣一個毫不留情地給人間帶來山火的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