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還是一個用劍的殺手。
寒蟬以前想起自己要做帝王的時候,覺得很是違和,自己分明是一個殺手啊。
而現在,寒蟬想起自己殺手的身份的時候,同樣覺得違和,你是一個要做南方帝王的人啊。
大約也是因為自己付出了很多。
寒蟬覺得自己現在很配做這樣一個帝王。
所以他反手握著劍,像是支撐著自己的身子一般,只是並沒有站起來,只是拄劍而坐。
“生來是帝王的人,未必是帝王,能夠做帝王的人,才是帝王。”
這樣一句話也許很是囉嗦。
所以它有一種比較簡潔的說法。
叫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闌離輕聲笑著,說道:“人生南北多歧路,將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寒蟬挑了挑眉說道:“是的,你是文化人,我大概說不出這般的話來,這一句確實很好,看來你已經認清了現實。”
闌離平靜地說道:“孤如果能夠認清現實,就不會有今晚的故事。”
這個黑袍的帝王在紛紛揚揚撒著血雪的長階上停了下來,轉過頭去,越過那些宮牆看向人間,無比的沉靜,也似乎有著一些落寞。
“孤的令尹,欺騙了孤。”
“但是孤並不怪他。”
“因為他讓孤明白了一個道理。”闌離轉回頭,看著上方的雪衣男人。
“身為帝王,自然是孤家寡人,所以叫做孤,所以叫做寡人。”
這個從未真正做過人間帝王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很是平靜,很是釋然。
寒蟬平靜地看著闌離,說道:“是的,很誠懇的建議,這讓我這樣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劍修,很是受益。”
闌離至少曾經是陪帝,而寒蟬,便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過。
“你覺得孤是在給你建議?”闌離無比諷笑地說著。“孤恨不得親手殺了你,又怎麼會給你這般中肯的建議?”
寒蟬拄著劍坐在那裡,人間的廝殺之聲依舊在繼續。
劍光巫道之術愈發的熱烈,天穹之上的那些神光也無比濃郁,照的夜色不似夜色,人間不似人間。
這個從未想過會走入這樣一場命運的三十一歲的男人抬頭看著天空。
“是與不是又怎樣呢?人總會總各種各樣的事情裡學到不一樣的東西。很多年前,從村裡去流雲劍宗的時候,我也沒有想過我會成為人間上層的劍修。去年來黃粱的時候,我也沒有想過我會走在皇宮之中,染指這樣一座南方的帝位,而且它就在眼前。”
大風歷一千零四年。
寒蟬學會了做帝王。
這也許像是一個荒謬的故事。
但是就是這樣的。
闌離平復下來,平靜地說道:“它在孤的眼前,而不是你的。”
寒蟬同樣很平靜,二人就像雪中的石塑一般,波瀾不驚。
“在你眼前的是我。”
闌離並沒有說話,只是邁開端正威嚴的步子,在漫天風雪與璀璨的神光之中,衣袍獵獵地向前走去。
在那座楚王殿的殿門口,是一柄停留了大半年之久的劍。
劍名靈臺。
現而今是神河之劍。
在大風歷一千零三年的三月,一劍穿過了從冥河歸來的古楚令尹子蘭的眉心,越過大澤,釘在了這扇門上。
闌離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眼中,並沒有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