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敬淵低下頭來,看著不遠處緩緩而來的寒蟬,輕聲說道:“走進來了,先生便不是先生了。”
“我知道。”
寒蟬輕聲說道。
“只是懷裡揣著兩萬貫,便這樣停在這裡,說出去,總歸是會讓人嗤笑的。”
齊敬淵聽著那種腳步聲,輕聲說道:“殺手收了錢,便一定要把人殺了嗎?”
寒蟬停了下來,站在離這處長街十丈的位置,挑眉看著齊敬淵說道:“先生什麼意思?”
齊敬淵緩緩說道:“人間話本里,總有著這樣的故事,殺手接了懸賞,前去刺殺主角,而後被主角大義所感動,倒戈而擊,成就一個仁義的美名。”
寒蟬微笑著說道:“那說明他不是一個真正的殺手,殺手是不需要仁義的,仁義是一種虛名,我們只需要愛錢就行了。更何況,人間大義,還沒有感動到我。而且先生自己也說了,那是話本,不是傳記。”
“你其實很清楚,這樣一個故事是為了什麼的,不是嗎?”
“當然。”寒蟬平靜地說道,“比如我知道我師兄不是什麼好人,比如我知道這個南方的神鬼故事,來自於北方某個神秘組織的煽動,我師兄便是其中之人,他們喚醒神鬼,煽動妖族,甚至還在挑撥著三劍之間的關係。”
“流雲劍宗的訊息很廣泛,我知道的遠比你們知道的多。”
“但是先生,大勢之中,不是所有人都想逆流的。”
“我只是愛錢,人間又剛好需要我們這樣的人。打情理牌之事,先生更應該在院裡的時候與我說,而不是在這裡。”
齊敬淵沉默了很久,而後緩緩說道:“所以這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寒蟬輕聲說道:“我們劍宗的人向來講道理,先生如果能夠講贏我,未必不能為謀。”
二人都沒有再說什麼。
於是踏雪的聲音再度響起在街頭。
那樣的聲音很是乾脆。
像是反覆地收劍拔劍。
當那個來自北方的劍修左腳踏入了這條長街之中的時候。
那些懸於街簷之下的燈籠微微晃動了一下。
而後人間便消失了那兩個劍修的身影。
風雪裡似乎有寒光偶然掠過,而後又迅速沉寂下來。
只是那些一地的積雪之中,不斷地有著劍痕落下。
一直過了許久,才在一身漫長的劍鳴之聲中,二人的身影在風雪街心現了出來。
二人身形交錯,側身而立,齊敬淵雙手持劍,為斜斬之勢,而寒蟬手中之劍上挑,為撥劍之勢。
兩劍相錯,自劍格一路鏘然滑至劍尾,而後匆匆分離。
劍意劍勢落向風雪,各去數丈,而後頗有分寸的彌散在風雪之中。
流雲劍宗修劍意之道,卻是劍不離手,依舊存留著復古流劍道的核心之要。
而劍勢之道,同樣是手中之劍。
二人相爭,雖然未曾攪動風雨,卻也是頗為兇險。
無論是寒蟬之劍,還是齊敬淵之劍,自然都未曾觸碰到對方身體。
只是那些隨劍而來的劍意劍勢,俱是越劍而去,這也是那些長街積雪之中劍痕的來歷。
寒蟬靜靜地看著向後踏雪而去的齊敬淵,輕聲說道:“先生之劍,似乎勢有不足。”
齊敬淵平靜地收劍入鞘,站在照雪燈籠之下,淡淡地說道:“再來。”
話音落下,入鞘之劍,再度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