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禾看著明蜉蝣問道。
“第二個,是叢刃。”明蜉蝣平靜地說道,“我比靈巫高出三尺六,於是便坐在山崖之上,等待著那個從謠風回來的劍宗之主。但他沒有來。”
明蜉蝣低下頭去,靜靜地看著腳下的落葉。
“他路過幽黃山脈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而後直接去了南衣城。”
“我比靈巫高出三尺六,是靈巫之上,鬼神之下的黃粱第一人。我本以為他應該多看一眼。”明蜉蝣輕聲說著,“但是他沒有,他受了很重的傷,心口插著一柄劍,我以為這樣的他,也總該看我一眼,或者親自來到山崖之上,與我閒坐一會,問問我想要做什麼。”
“但是他沒有。”
這一句是叔禾說的,這個年邁的南楚靈巫似乎也意識到了其中的意味,是以神色複雜,臉色難看。
“是的。就像槐安歷來對於黃粱的蔑視一般。”明蜉蝣說得很平靜,只是心中想來心緒難平。
“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叔禾看著明蜉蝣問道。
明蜉蝣沉默了少許,靜靜地看向北方。
“當他路過的時候看了我一眼,便去了南衣城中與他的某個弟子閒談的時候,我便失去了主動找他的勇氣。”
“原本我的想法,是要牽制住叢刃。”明蜉蝣輕聲說著,“後來才發現,這是沒有必要的事。像叢刃這樣的人,沒有下場的必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從來不是南衣城,而是我們。”
叔禾沉默了很久,才從林霧之中站起身來,走到了明蜉蝣身旁,神色複雜地看向北方。
“叢刃當真有這麼強?我以為能夠從卿相身上窺見天下一斑。”
明蜉蝣嘆息著說道:“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後來我明白了一個問題。”
“什麼?”
“卿相是妖,而叢刃原本是人。”明蜉蝣緩緩說道,“雖然這個老傢伙總是說著他天賦一般,但後來我才明白,他們人間劍宗的人,從來對標的都不是天下人,而是磨劍崖的人。他當年自然被鎮妖司勾芺打得從黃粱吐血而歸,但勾芺卻是被那一代磨劍崖認為,可以媲美當年白衣的人。”
“所以呢?”
“沒有所以。”明蜉蝣輕聲說道,“沒有所以,黃粱確實孱弱。天下三劍,我們連叢刃都不敢看一眼,更何況北方那個人間共主神河與那個自青衣時代活下來的陳雲溪?”
叔禾長久地沉默著。
明蜉蝣收回視線,看向這片大澤青山,沒有再提某個院裡看著湖水發呆的少年。
那是更沒有意義的事情。
“故事講到這裡,已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所以我們也只能講吓去。”
明蜉蝣輕聲說道:“走吧。”
叔禾愣了一愣,看向明蜉蝣說道:“去哪裡?”
明蜉蝣抬腿向著山外走去。
“去看看雲夢澤留給我們的一些東西。”
叔禾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向那些青山下的無數蛇行的長河。
“它們回來了?”
“它們一直都在人間。”
......
大澤青山之下諸河交流匯聚之處。
灑落巫山主峰之上的天光至此已不可見,唯有清晨薄霧自青山之中緩緩散落而來,舒捲於長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