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東北早就飄雪了,一年比一年冷的邪乎,這才剛立冬,大壩河就上凍了,在過些時日,大白湖都能冬捕了,到時候百十里地的人都會往大白湖趕,趕上這一年最鼎盛的節日。
我娘在家縫補漁網,跟我嘮嗑,我娘跟我說:“你說稀罕不?張屠夫家那閨女看著挺文靜的,但是沒想到居然能幹出來那等下作的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野小子把她給辦了,但是又不負責任,人家姑娘在家裡害喜,傳的村子裡沸沸揚揚的。”
對於這等碎嘴子的事我不喜歡聽,但是我娘說了我也沒辦法,東北老孃們大冬天的不跟我嘮嗑總不能跟鬼說話吧?
對於張屠夫家裡那個閨女我也有點印象,長的挺漂亮的,十里八里的村沒有一個能有她好看,可能是身在有錢人家裡,所以就養的白白胖胖的,俺娘曾經還稀罕著給我添做媳婦呢,但是現在嘴裡滿是不屑的意味。
農村的姑娘,失了身就等於是破鞋,沒人會稀罕,只會被風言風語給折磨著,要是心性高的,指不定就活不了了,非得被流言蜚語給折磨的自殺不可。
這時我家的門被敲的咚咚響,下雪天耗子都貓在窩裡不出來,這會誰來敲我家的門?我去開門,看到是村尾的穩婆王老媽子,就是接生婆,長的跟鬼一樣瘦小,包在大棉襖裡就顯得更小巧了,他進門就跺跺腳,坐在我家炕上,手往袖子裡一插,就稀罕著對我說:“你說奇不奇?”
我娘被這話勾的來了興致,村子裡的老媽子都喜歡聽東加長西家短的好奇事,但是她這話就對我說的,我沒接茬,王老媽子也不打盹,繼續說:“你說處子也能懷孕?”
我娘聽了很稀罕,她眼睛一轉,就跟穩婆說:“你說的是張屠夫家裡的吧?咋可能,俺活了半輩子了,還頭一回聽處子壞孩子的。”
穩婆顯得很得意,似乎勾搭到我孃的癮了,就稀罕著嘮著:“張屠夫來找我了,要把他閨女的孩子給拿掉,都沒敢通知計生委,這事他以為能瞞過去,但是村裡還有誰不知道他閨女勾搭上了野漢子,殺生的事我不喜歡幹,遭報應,但是張屠夫跪在我家裡,雪都給埋了,顯得可憐,我就動了惻隱之心。”
我娘把鞋墊給納好,放在我腳上比劃,覺得合適,丟在籃子裡,索性也不納鞋墊了,跟王老媽子嘮上了,他說:“你心好,手底下救過那麼多命,咱家寅子都是你接生的。”
王老媽子被誇了兩句眉頭都笑開了,但是很快就稀罕著說:“你不知道,我心好差點沒要了我的命,我去那張屠夫家裡,就覺得陰森森的,嚇的我一身汗都出來,這人殺了一輩子生,早該遭報應了,但是可惜都報應到他倆孩子身上了,一個淹死了,一個馬上也活不成了。”
我覺得稀罕,就問王老媽子:“你別瞎說,人家不就是懷了孩子嗎?咋就活不成了?你是穩婆,又不是孟婆,那還能點人家生死呢?”
王老媽子不樂意了,嘴巴一瞥,跟尿壺一樣,她對我說:“我跟你胡半仙爺爺可是老交情,這種事我也懂,我可不會瞎說,我告訴你啊,他那姑娘懷的根本不是人的孩子,是鬼胎。”
這話讓我娘臉色一變,小聲說:“你可不能亂說,鬼咋能讓姑娘懷孕呢?這是稀罕了,要是傳出去,張屠夫可真沒法活了。”
王老婆子緊了緊袖子,覺得冷的慌,她不緊不慢對我娘倆說:“你別不信,女人的身子我最清楚,張屠夫要我給他閨女拿胎,雖然我手熟,但是也得檢查一下,我這一查不要緊,可沒把我給嚇壞了,那姑娘還是個處子,都沒破呢,但是肚子大了,黑漆漆的,還流黑血,這不是鬼胎是什麼?張屠夫殺生招鬼,害慘了他閨女。”
我覺得稀罕,鬼胎我也聽過,胡半仙爺爺記載過,處子懷孕多鬼胎,此乃惡氣產生,滋養鬼物孕育惡胎,胎生人死,所以王老媽子說張屠夫閨女快死了也不假。
我娘覺得很可惜,自己嘟囔著,多可惜一人啊,要是好好的,娶做媳婦也是個好事。
這會我家大門外面狗吠連連,我家不養狗,是隔壁的人養的,平時乖的很,但是今天叫喚的厲害,我知道外面有事,就趕緊開門看看什麼情況,這一開門,就看到張屠夫連跑帶爬的往我家趕,身上都是血,我趕緊過去,可能是真的出事了,張屠夫見了我,也沒穩住,他對我說:“王老媽子在嗎?”
我還沒答話呢,王老媽子就走出來,可能覺得張屠夫是個催命鬼就不高興嘟囔著:短命鬼纏上了真不讓人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