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夏櫻啟唇,低沉的聲音緩緩吐出。
感覺到門口有個人在注視著這裡的一切,然而,在那人的身上,夏櫻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惡念,這才任由著那人看了許久,可是,顯然,門口處的那個人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夏櫻這才將頭回了過去。
夏櫻的一舉一動,都不敢過於凌厲,她盡力的保持著安靜,生怕將那個好不容易入睡的男子驚醒!
這些日子裡,百里鳳燁的累全都看到夏櫻的眼睛裡,可是,那個鳳眸男子卻默默地扛下了一切,甚至為她撐起了一片天空,從來沒有吐露過一絲疲憊,然而……怎麼會不需要休息呢?否則……他又怎麼會如此沉沒地睡著?
百里鳳燁和她是一類人,夏櫻知道,他們那樣的人,若不是累到了骨子裡,又怎麼可能真正睡著?一個安穩甜夢的睡夢,在他們那裡都是一個無法企及的奢望。
這一刻,夏櫻卻忘記了……她曾經也有一段日子可以合上眼睛,便已然熟睡,那時的她不但沒有疲憊,反而滿心歡喜,因為……她是枕在那個白衣儒雅的少年胸口,聽著那樣真實的心跳聲進入夢鄉的。
顯然感覺到夏櫻的小心翼翼,門口那人也輕手輕腳的,邁步而來的時候,沒有弄出一點聲響,無聲無息,彷彿連呼吸都要隱匿下去。
打量著面前那個一身參綠色錦衣的男子,夏櫻眸中出現了些許尋問。那個男子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總讓人無聲無息地想要接近他,看著這男子的時候,夏櫻想到了天上的白雲。一朵一朵,一縷一縷,它們如此柔和,如此隨意,輕也好,濃也罷,每一朵雲都跟隨著風兒,不停地變幻著自己,可是……云為水汽,看得見。卻偏又是一份虛無。無論你登上多高的山。仰頭望去。頭頂的雲朵依然隔著你同樣的高底,只有立於山下人才可發現……其實,高山上的人已然身處雲層之中。他正被雲包圍著,他置於雲層之中!
是了,就是那樣的感覺!明明已經身在其中,自己卻並不自知,而仰望著的卻是永遠無法得到的!
那抹參綠色錦衣的主人輕輕笑起,眼中明亮如星,壓低著聲音,幾乎只是用口型在說話,“久容說在下今日不用打掃這間屋子,她說屋裡有人。然而……在下卻十分好奇,故而在門口徘徊許久。”
躺在貂皮長椅上睡覺的人,此刻微微動了動,輕輕地翻了一個身,夏櫻以為百里鳳燁已經醒了過來,而呼吸卻凝住了,不過,等了一會,百里鳳燁便又重新安靜的了下去,看樣子……這一次,他真的睡的很熟很深!夏櫻看著百里鳳燁那張略顯陰柔的臉,此刻他合了上眼睛,隱去了自身所帶的一切銳利,使得這張臉看去更加趨近於中性,給人一種雌雄莫辯的感覺。
知道一個深深的睡眠,對他們那樣的人而言有多麼可貴,夏櫻小心的給百里鳳燁覆上貂皮,這才將中指豎在唇邊示意這個踏入內閣的訪客不要弄出任何聲響。
用力地點了點頭,男子捂住口鼻,似乎覺得呼吸聲都會驚醒那個俊美的紅裝公子一般。
不同於夏櫻的淡然,那個男子卻對夏櫻和百里鳳燁有極大的好奇,他的一雙眸子定定地凝在夏櫻身上,連眨也不眨,若是旁的人這樣看夏櫻,夏櫻多少會生出一些反感,可是,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卻並沒有帶給夏櫻那樣的反感,幾近縱容地由著那縷目光打量著自己,夏櫻再不理會。
不知什麼時候,當夏櫻將目光從那長椅上的紅衣人身上移開的時,身後……已經再不一人,剛才那個訪客已然無聲不息地消失了。
夏櫻盤腿坐著,手中緊握著龍淵,此刻,寶劍身上依舊帶著一分寶藍色的光澤,這說明她的心中已然無法平靜,無論出於什麼樣的情緒,夏櫻的心,已經波動起來。是什麼事,讓她無法鎮定下來?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那個玄衣女子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恐怕……已無人知曉。
透過夏櫻的眼睛,那樣深沉的目光中,唯一看得明白的便只有幾分無奈。
許久,夏櫻將手覆在了臉上,竟是不忍直視身旁的那張容顏。
“櫻……”老鬼的喚聲被止在了喉嚨裡,整個紅鸞閣中連一個活著的人影都看不到,若不是正值午時太陽最強烈的時候,恐怕,連老鬼都會以為自己進入了一座死城之中,竟是這般的安靜。
意識到那份異常的安靜究竟是為了什麼,老鬼不再說話了,他的手裡捧著一碗顏色發黑的藥汁,正冒著騰騰的熱氣,想來,是老鬼親自給夏櫻煎的。
明明被送來醫治的人分明是那個玄衣女子,可是到了最後,這個病人卻成了守在床前的那一個麼?老鬼對著這本該異常,可是此刻卻是這般諧和的畫面搖了搖頭。
老鬼沒有走進內閣,他的腳步停在了門外,彷彿那房間裡存在一張無形的結界,將老鬼和裡面的人隔絕了開來……這樣的畫面,竟是老鬼無法去看的。
就連捧著藥碗也要豎起個蘭花指,老鬼翹著指頭靜靜地等在一邊,直到夏櫻出了房間,離開了百里鳳燁,將老鬼遞過來的藥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