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憲有些心不在焉地朝不遠處的西洋鍾望了一眼,正遲疑著,大丫鬟這時進來稟報:“老太爺,遊大人來了。”
“快把人請進來!”端木憲登時如蒙大赦。
遊君集來得匆忙,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他一邊用帕子擦了擦額角、脖頸的汗,一邊對端木憲說道:“老哥,你還不知道吧?方才歷熙寧在午門行刑時出了大事。”
“出了什麼事?”端木憲挑了挑右眉,隨口問了一句。
“歷熙寧被劫走了。”也不用人請,遊君集就自己坐下了。
“什麼?!”端木憲大驚失色,才剛端起的茶盅差點沒手滑。
端木緋在一旁默默地吃著點心,長翹的眼睫如蝶翅般輕輕地扇動了兩下。
遊君集也還沉浸在震驚中,一口氣飲了半杯溫茶水後,就細細地與端木憲說起了這件事的經過。
歷熙寧是在行刑前被人劫走的,囚車從刑部天牢出來,就在快抵達午門時,一夥黑衣人突然從天而降,擲下了許多個釋放煙霧的物件,弄得整條街煙霧濛濛,街上一片混亂。
等煙霧散開時,押送囚車的禁軍就發現囚車空了,歷熙寧和劫囚的人都不翼而飛。
“……現在金吾衛在街上四處搜查歷熙寧的下落。”遊君集眉頭深鎖,帶著幾分不安、幾分試探地問道,“老哥,你覺得這事……”
“……”端木憲若有所思地捋著鬍鬚,眼角的餘光瞟見小孫女正美滋滋地吃著點心,他忽然心念一動,再回想之前小孫女被自己叫來書房時悶悶不樂的樣子,就覺得自己隱約抓住了什麼。
四丫頭該不會早就知道了什麼吧?
一瞬間,端木憲思緒轉得飛快,心頭彷彿一下子把許多斷開的珠子串在了一起,徹底悟了。
原來是這樣。
想著,端木憲的神情也變得從容起來,安撫遊君集道:“老弟,此事你不用擔心。”
“……”遊君集卻沒法像端木憲這麼樂觀,眉心微蹙。
端木憲乾脆又提點了一句:“老弟,你還記得上次那些南懷人試圖綁架四丫頭的事。”
於是乎,遊君集的目光也投向了正要咬著一塊綠豆糕的端木緋,立刻想起了這件事。
他還記得當時那夥南懷人逃走了幾個,莫不是……
“老哥,你覺得是為了引蛇出洞?”遊君集脫口問道,心裡略有些膈應:這種事非同小可,慕炎都沒有提前跟內閣交代一聲,未免也太自作主張了。
遊君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攝政王行事還是有些太任性了。”他目露希冀地看著端木憲,指望他能說說慕炎。
端木憲自然讀懂了他的眼神,只當沒看到,心道:慕炎豈止是任性,簡直是隨心所欲!自己可勸不動他。
非要說有什麼人能勸得動慕炎的話,那大概唯有自己的小孫女了。
不過端木憲可不會給自家小孫女沒事找事,笑呵呵地和稀泥:“依我看,阿……攝政王雖然有時會亂來,但還是知分寸的。”
端木憲其實還藏了一句沒說,慕炎沒有提前知會內閣,多半是他懷疑朝中有人和原南懷餘孽勾結,但又暫時沒查到是誰。
比起朝中文臣,慕炎以軍功立身,軍中武將才是他的直系,對他而言,更可信。
也確實是這樣,慕炎的班底都在軍中。
而且,因為之前要不要定歷熙寧死罪的事,一干文臣嘰嘰歪歪了很久,現在慕炎要設伏,為保計劃萬無一失,訊息肯定不能洩露出去一星半點,他也沒空和文臣花時間說,乾脆就不說了。
端木憲想了想,還是又隱晦地提點了遊君集一句:“信任也是雙向的。”
要慕炎信任內閣,那麼內閣能信任慕炎嗎?
遊君集是聰明人,一點即通,也想明白了。
他面色複雜地長嘆了口氣,“老哥,你說的是。”
說到底,就是慕炎對文臣並不放心。
也確實該不放心。
大盛朝的文臣和武將不同,武將中,就算是這兩年常年在京城的將士,也許前幾年是在地方各處調轉,多少都下過幾次戰場,或許是對外敵,或許是對內剿匪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