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三姑娘病了。”百靈快步走到許太夫人跟前,屈膝稟道。
百靈當然也看到了一旁的端木紜和端木緋,不著痕跡地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二人一眼。
她低眉順眼地繼續稟道:“太夫人,三姑娘一早起身時就說身子不適,可是孫嬤嬤還非要勉強三姑娘練站姿、坐姿,三姑娘實在熬不住,方才暈了過去。”
百靈說著,眼圈泛紅,眼眶中閃著霧濛濛的水光,乍一聽是為主子叫屈,其實根本就是在告孫嬤嬤的狀。
端木緋和端木紜默默地端起茶喝了起來,只當什麼也沒聽到。
許太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暗讚道:端木家這對姐妹教養真是不錯。
京中人多說端木家是寒門,腿上的泥巴都還沒洗乾淨,家中子孫沒規沒矩,上不了檯面,可是,就她親眼所見,親身體會,只覺得這傳言真是不靠譜。
百靈說完後,屋子裡就陷入一片寂靜。她維持著屈膝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許太夫人也端起了茶盅,慢慢地以茶蓋撥去茶湯上的浮葉,一下又一下。
那沉沉浮浮的茶葉映在許太夫人瞳孔中,映得她的眼神有些複雜,紛紛亂亂。
從安平那裡求了孫嬤嬤來後,許太夫人也並非就全然當了甩手掌櫃,畢竟那終究是她的親孫女。
過去這幾天,她悄悄留意過,孫女也沒有再鬧了,本來她還想著能把孫女的性子扭過來就好,沒想到,這才幾天,就又裝起病來了?
許太夫人飲了口茶後,這才看向了百靈,眸光變得銳利起來,百靈與她對視了一瞬,嚇得連忙低頭。
許太夫人淡淡道:“三姑娘已經交給了孫嬤嬤教養,若三姑娘真有不適,孫嬤嬤自會讓人去請大夫。”
“是誰讓你這麼沒規矩,隨便跑來告狀!”
許太夫人的聲音平靜無波,不輕不重,卻又不怒自威。
“……”百靈的臉色不太好看,頭垂得更低了。
孫嬤嬤不但把三姑娘管得緊,連她們這些丫鬟也管得很緊,本來她昨天就該設法跟外面遞信的,卻沒有找到機會。
實在不得已,三姑娘才會裝病,她也是藉著去提膳的功夫溜過來告狀的。
百靈只能乖乖地認了錯:“太夫人,是奴婢的不是。”半垂的眼簾下,隱隱浮現陰霾。
許太夫人淡淡地掃了百靈一眼,也懶得與她多說,打發道:“你退下吧。”現在有客人在,也不是處罰下人的好時機。
“是,太夫人。”百靈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乖順地退出了屋子。打簾的同時,她又飛快地往端木緋的方向瞥了一眼。
百靈出去了,許太夫人的大丫鬟又進來了,捧來了一個木匣子。
在許太夫人的示意下,大丫鬟把匣子中的幾張字帖捧到端木緋跟前。
這是……端木緋登時眼睛發亮,彷如滿天星辰倒映在了她的瞳孔中,熠熠生輝。
“這是顏孟真的字帖!”
“我以為這張《流觴序》失傳了呢!”
“這個是《龍藏寺碑》的拓本吧?”
端木緋的眼睛牢牢地黏在了字帖上,捨不得移開目光。
看著小丫頭歡喜的樣子,許太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笑著道:“緋姐兒,阿炎的外祖父那裡收藏著不少字畫,下次等他休沐時,你再來,我讓他把他那些寶貝都拿出來,你也一起品品。”
屋子裡,三人言笑晏晏,天南海北地聊了一番,賓主皆歡。
姐妹倆在許家待了一個時辰後,就告辭了。
現在還不過巳時過半,姐妹倆的馬車慢吞吞地從許家的角門駛出。
端木緋小心翼翼地把剛得的字帖收了起來,笑呵呵地說道:“姐姐,我們繞道去一趟香酥記吧,我許久沒吃香酥記的點心了,聽出香酥記又出了一款新點心。”
端木紜對於妹妹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應,笑著道:“蓁蓁,既然去了香酥記,乾脆去西洋街那邊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