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太醫的目光都看向躺在榻上的季蘭舟,治療不僅要有家眷的同意,更要有病患本身的配合。如果季蘭舟自己過不了那個坎兒,那麼其他人再有心也沒用。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季蘭舟的臉色似乎更白了,眼神恍惚沒有焦點,似乎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似的。
何太醫和趙太醫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何太醫揖了揖手道:“那老夫與趙太醫先去準備一下。”
兩位太醫隨著圓臉丫鬟先退出了內室。
緊接著,姐妹倆、莫氏和另外幾個丫鬟也先後都退了出去,把這裡留給了這對小夫妻倆。
兩位太醫忙著為針灸做準備,其他人都在堂屋裡等著,片刻後,端木珩就從內室裡走了出來,對著何太醫鄭重其事地作揖:“勞煩何太醫了。”
言下之意就是季蘭舟同意了。
之後,何太醫就隨端木珩又進了內室,季蘭舟的兩個貼身丫鬟也跟了進去。
季蘭舟還是躺在原來的地方,一動沒動,但是她看來與半盞茶功夫前,似乎變了一個人,那幽黑的眼神變得更清、更亮,其中似乎燃著一簇火苗,那是對生的渴求。
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迴響著他方才對她說的話:
“蘭舟,醫者父母心,性命大於天,其它的都是其次!”
“蘭舟,我會在這裡陪著你!”
“我們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從來不是一個會甜言蜜語的男子,他說的從來都是他心裡想的。
他不會撒謊,也不屑撒謊。
這樣,很好!
季蘭舟在錦被下摸著的小腹,對自己說,為了孩子,為了端木珩,為了她自己,她要活下來!
何太醫心下稍定,作為以醫者,最怕的是病人沒有求生的意志,不願配合治療,只要端木家的大少奶奶自己能想明白,這已經是個良好的開端。
何太醫清清嗓子,道:“端木大公子,還請尊夫人……”
內室裡,不時響起幾人的低語聲,這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都被一道厚厚的錦簾擋在了屋內。
端木紜和端木緋都是未出嫁的姑娘,不方便在場,便繼續在堂屋裡候著。
接下來,對於姐妹倆而言,就是漫長的等待。
何太醫這次進去後,就再沒出來過,丫鬟們倒是進進出出,有人憑著方子去抓藥,有人去熬藥,有人端著銅盆和熱水走進又走出……
趙太醫也沒有離開,他本來是和何太醫一起要去宮裡當值的,為了來端木府,就臨時把差事推給了其他的太醫。
他拘謹地陪著姐妹倆和莫氏坐在堂屋裡,想寬慰端木緋幾句,但又怕把話說得太滿,最後的結果不好反而讓四姑娘失望。
趙太醫心頭彷彿壓著一塊巨石,比何太醫還要緊張,一會兒喝茶,一會兒伸長脖子往內室的方向張望著,一會兒看端木緋。
趙太醫在看端木緋,莫氏卻是不時地在看端木紜,到現在,她還有些不敢置信。
因為端木憲要休賀氏的事,這府中上下誰不知道長房和二房快翻臉了,可是在這種局面下,端木紜方才竟然敢代替端木珩下決定,讓太醫下重藥。
她就不怕季蘭舟有個萬一嗎?!
在這種關口,但凡季蘭舟出了什麼事,端木紜絕對討不了好。
說得現實點,便是季蘭舟僥倖獲救,這功勞也會算在太醫身上,而不會想到是端木紜當機立斷地做了決斷。
莫氏有些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盅,心中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不知道該說端木紜大氣,還是說她傻好。
時間在沉靜中緩緩流逝,茶水上了一盅又一盅……
除此之外,堂屋裡幾乎沒有一點聲音,直到臨近酉時的時候,院子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些動靜。
屋子裡服侍茶水的一個丫鬟低低地喚了一聲:“老太爺!”
姐妹倆朝廳外望去,就見夕陽的餘暉中,著一襲天青色錦袍的端木憲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神色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