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如此,有弟如斯,
慕祐顯難免有一種實在愧對於人的慚愧。
以前他一直以為是父皇這些年一點點地變了,不再是曾經那個勤於政務的明君,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原來他的父皇從來就沒變過。
十八年前,他殺兄奪位。
十四年前,他通敵賣國,誣陷忠良。
從四年半前到現在,他提防著簡王父子,不願意放他們父子回北境戍衛邊防,導致先簡王君霽慘死……
這簡直是拿大盛江山和黎明百姓開玩笑!
要不是父皇在戰時還從中作梗,百般為難,先簡王君霽又怎麼會戰死!
慕祐顯只覺得像是有看不見的冷風在心口的孔洞前呼呼穿過……
那小將又瞥了閻兆林一眼,見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繼續,就接著道:“殿下,閻總兵,這些事已經傳得大江南北人盡皆知,南境幾州的百姓和軍中士兵也大都知道了,末將恐士兵會譁變,軍心不穩。”
“甚至還有人說,這幾年南境的戰亂,是不是皇帝又和人做了什麼交易,不然,一向忠於大盛的蘇一方、梁思丞他們怎麼會投靠了南懷人呢?!”
慕祐昌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嘴裡泛起濃濃的苦澀,說不出話來。
閻兆林冷聲叮囑那小將道:“李參將,傳我之命,給南境諸將,讓他們注意軍營譁變,安穩人心。”
“切記一點,不管戰因為何,我們是為了黎民百姓。”
慕祐顯回過神來,抬眸對上閻兆林的眼眸,“閻總兵,你說的是,我們這一戰是為了南境百姓。”
閻兆林端起手邊的茶盅,擋住嘴角的淺笑,眼眸銳利如箭。
等九月初九,他就會與梁思丞裡應外和,與南懷決戰,屆時,聯合他這段時日已經掌控了的南境三州,就能徹底整合南境。
自打皇帝下了罪己詔後,現在從江南到南境的百姓,已經在他們的步步引導下,念起了崇明帝的好。
崇明帝在時,稅收是現在的一半;
崇明帝在時,懲治貪官,吏治清明;
崇明帝在時,北境有鎮北王府,安枕無憂,南境也是太平無事。
最近這一年多,有不少百姓開始在家中供奉著崇明帝后的牌位,這事瞞不過人,慕祐顯也早就知道,但因為今上弒兄之舉而有愧於心,也沒有阻止,只當不知。
閻兆林不動聲色地又瞥了慕祐顯一眼,現在只要大皇子乖乖的,後面的事也好辦多了。
慕祐顯本不足為懼,不過他人品不錯,閻兆林也不希望自己不得不對他下手。
這時,慕祐顯站起身來,對著閻兆林拱了拱手,“閻總兵,本宮先告辭了。”
“殿下,末將送送殿下。”
閻兆林起身送慕祐顯出了軍營大門,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清晨,天氣略有些陰,不見一絲陽光,曉風拂面,那寫著“閻”字的軍旗在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閻兆林的袍角也隨風飛舞著,帶著幾分狂放。
等閻兆林轉身時,李參將還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兩人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
閻兆林和李參將沒有返回之前那個中央大帳,而是去了校場。
此刻校場裡,人頭攢動,一片譁然。
數以千計計程車兵聚集在那裡,這些的臉上都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討論著方才聽到的訊息,遠遠地就能聽到“密旨”、“皇上”、“北燕”、“陷害”之類的詞語隨風傳來。
眾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雙目發紅,就如同巨浪起伏的江面般,喧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