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紜毫不畏懼地看著賀氏,淡淡道:“祖母掌家數十年,此事起因為何,又為何會發展至此,難道祖母真的不知嗎?”她語氣平和,神情中也無不敬之色,但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賀氏明知故問。
賀氏感覺好像被當面甩了一巴掌似的,面頰一陣抽痛。
雖然小賀氏說得支支吾吾,但是內宅的手段也不過是這一些,小賀氏這次也玩得不算高明,賀氏哪裡會猜不出前因後果,可是端木綺是她的親孫女,她當然向著端木綺。
她的親孫女絕不能壞了名聲!唯今之計,自然只能把端木紜推出去了。
於是,賀氏板著臉,冷聲道:“紜姐兒,事情既因你而起,就該由你而終。”
“祖母此言差矣,此事是由二嬸母而起……”端木緋笑眯眯地插嘴道。
賀氏更怒,正欲再言,端木緋又是話鋒一轉,說道:“楊家犯下彌天大錯,觸怒聖顏,皇上至今餘怒未消,如今這滿京城根本就無人敢搭理楊家。”
說話間,她拉著端木紜繞開了那一地的碎瓷片,直接在小賀氏對面的兩把圈椅上坐下了,接著道:“祖母,孫女就不明白了,那楊家究竟有什麼好的,竟讓您和二嬸母如此中意,非要與之結親?以至惹下如此禍端。”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幾乎在端木緋話落的同時,左次間外傳來一個熟悉的男音,令得賀氏與小賀氏婆媳倆均是面色一變,直覺地循聲望去。
隨著一陣打簾聲響起,一襲太師青直裰的端木憲步履矯健地走了進來,一直來到賀氏身旁坐下。
端木憲掃了地上的茶湯和碎瓷片一眼,剛才的事哪怕他沒有親眼目睹,他也能猜到十之**。
端木憲目光冷清地看向了賀氏,“阿敏,我明明與你說過楊家不是良配。我只走了一個來月,你就陽奉陰違……實在讓我太失望了!”
賀氏面色白了白,成親多年,端木憲還從不曾當著一眾小輩的面如此給她沒臉過!
小賀氏捏了捏拳頭,強辭辯道:“父親,這事不怪母親,都是紜姐兒自己不檢點,與人私相授受,不小心被我發現,這才想著要誣賴我家綺姐兒……父親,您一定要為我家綺……”
端木憲額角青筋一跳,甚至懶得與小賀氏爭辯什麼,隨手抓起案几上一個茶杯,狠狠地朝小賀氏的方向擲去。
又是一個茶杯在青石板地面上砸得粉碎,那四濺的茶水濺溼了小賀氏的裙裾和鞋子都溼了一半,清脆響亮的撞擊聲在這寂靜凝重的屋子裡彷彿被放大了幾十倍,如轟雷般。
小賀氏嚇得把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臉色慘白。
賀氏看著地面上兩個碎裂的茶杯,眼皮狠狠一跳,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端木憲目光冰冷地盯著小賀氏,聲如寒冰,“老二媳婦,我在朝中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什麼顛倒黑白的事沒見過,什麼樣的風浪沒經過,更何況區區內宅小事……你還敢在我面前睜眼說瞎話,班門弄斧?!”
小賀氏心口砰砰加快,嘴唇微顫,幾乎不敢直視端木憲。
“老太爺……”賀氏聲音艱澀地開口喚道,卻見端木憲目光冰冷地瞧向了她,瞳孔中似是帶著寒霜。賀氏頓時噤聲,再不敢言語。
跟著,端木憲目光轉向了另一邊的端木緋,神情柔和了幾分,問道:“四丫頭,事到如今,你覺得應該如何解決才是上策?”
端木緋嘴角翹出了個淺淺的梨渦,毫不猶豫地答了四個字:“報京兆府。”
“這怎麼行?!”
賀氏和小賀氏齊齊地脫口而出,難以置信地等著端木緋。
這個小傻子是瘋了嗎?!
這種事哪裡能鬧上官府,這不是讓尚書府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嗎?!
端木憲也是皺了皺眉,似在思索,又似有遲疑。
“祖父,”端木緋目光清亮地看著端木憲,一雙大眼睛好似一汪清泉,“這件事楊家有心為之,在他們的刻意宣揚下,早晚會鬧得滿城風雨,壓是壓不住的,藏著掖著反而會讓他人以為我們心虛。既然如此,倒不如正大光明地擺在檯面上解決了。是非對錯,皇上自有論斷。”
端木憲眯了眯眼,睿智深沉的眼眸中閃過一道亮光,瞬間明白了端木緋的意思。
端木緋說報京兆府,但其實這種事又不是殺人放火盜竊,京兆府決不可能開啟府衙大門公審。
而自己可以藉此事順勢向皇帝示弱,求皇帝來定奪,只要皇帝有了決斷,對楊家有所懲戒,這京中的其他人家自然也就會知道端木家是被楊家給誣衊了,如此,對端木家的損傷就能減至最低。
楊家如今不過是一塊狗皮膏藥,誰沾上了誰倒黴!
還是要當斷則斷,才能避開將來的大禍。
端木憲捊了捊鬍鬚,神色放鬆了不少,“四丫頭此計甚好。”
她的蓁蓁就是聰明!端木紜溫柔地看著端木緋,目露驕傲之色。無論再棘手之事,蓁蓁也能條理分明地提出解決之道。
小賀氏見端木憲對端木緋的提議露出心動之色,心急如焚:老太爺怎麼就被這傻子給說動了!
什麼聖上自有論斷,姑娘家的名聲是能拿去論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