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起粉彩茶盅,眼角不著痕跡地盯著身旁的唐氏,半垂的眼簾下,閃過一抹不快。
而唐氏現在心中也有點亂,既不甘,又擔憂,還有忐忑,她下意識地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塞了三千兩銀子給那玄靜觀主,如今那玄靜觀主變成一條人人喊打的落水狗……若是對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處亂說話,那麼自己可就不妙了!
唐氏越想越不安,心煩意外,也就沒注意到賀氏從審視到確認的目光變化。
戲臺上的戲還“咿咿呀呀”地在唱著……
到了未時,岑隱就告辭了,端木憲親自把他送到了儀門,目送他上了一輛黑漆平頂馬車,馳出端木府。
“小蠍。”
馬車行馳在京城平坦的青石板路上,車廂內傳出了岑隱的聲音,一個隨侍在馬車旁的年輕內侍立刻靠了過去,側耳俯聽。
“是。”
他應了一聲,策馬停了下來,而黑漆平頂馬車則不疾不途地向宮城前行。
回了皇宮,岑隱就先去了自己在宮中的住處。
待他沐浴更衣,又換上了一身簇新的紅色麒麟袍出來時,阿蝮也回來了。
小蠍恭敬地行了禮,上前在他耳邊附耳稟了幾句。
尖細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在那樹葉的沙沙聲中幾不可聞。
岑隱的眼中幽黯如墨染,深沉如幽潭,揮手讓他退開。
須臾,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一個小內侍立刻去了懋勤殿,捧來一疊奏摺就隨岑隱一起前往御書房。
御書房內,角落裡放著兩個冰盆,氣溫恰到好處,金色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白琉璃窗扉直直射進來,照得裡面一片寬敞明亮。
岑隱步履輕盈地走入御書房中,名為小禮子的內侍亦步亦趨地跟著在他身後,悄無聲息。
“皇上,”岑隱給坐在紫檀木雕龍書案後的皇帝作揖行禮,“臣把今日的奏摺送來了。”
素來內侍太監在皇帝面前都是自稱奴才的,唯獨岑源這對父子以“臣”自居,而皇帝偏偏絲毫不以為惱,足以見其聖寵之重。
幾縷陽光照在岑隱的臉龐上,白皙的肌膚彷彿是最上等羊脂玉雕琢而成,細潤瑩潔。
身著明黃色刺繡龍袍的皇帝從一幅精巧典雅的鸚鵡圖中抬起頭來,一看到岑隱,就是嘴角微勾,笑容滿面地招呼道:“阿隱,這是江南剛獻納的《五色鸚鵡圖》,你且來一起賞鑑賞鑑。”
今上能詩善畫,一向喜愛收藏天下奇珍異寶,尤其是字畫珍玩,自其登基後十幾年來所蒐集的稀世珍品數量之巨,可謂舉世無雙。這些珍藏或是內廷司製造的,或是皇帝南巡時蒐集的,或是來自各地臣子的孝敬貢獻。
比如這幅《五色鸚鵡圖》,乃是前朝的第三任皇帝楚寧宗所作,楚寧宗乃是有名的書畫大師,這幅畫是他少數遺留下來的名作。
岑隱走到皇帝身側,細細地將那畫作審視了一遍,只見畫紙上折枝杏花開得正豔,枝頭棲著一隻五色鸚鵡,神色無憂無慮,活靈活現。
岑隱微微一笑,讚道:“皇上,這幅畫用筆細勁工緻,卻又不假造作,純任天真!”
聞言,皇帝臉上的笑容更濃了,龍心大悅地說道:“阿隱,還是你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