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似有塊壘堵塞心頭,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一畝竹林,千萬片竹葉,便是千萬道殺機。
那縮在角落裡的,不知是生是死的黑影總算動彈了一下,他翻了個身,有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不早了,快些睡吧。”
歐陽陌沒有理睬,她將雲袖攬回腰間,輕聲問道:“我都已經躲到這裡了,那些人為什麼還是不能善罷甘休?”
如此直白的疑問,那黑影總算有了些反應,他似乎在黑暗中使勁撓了撓頭,趿拉著步伐,走到歐陽陌的身邊。
淡藍色的月色照耀下,那黑影逐漸顯出身形,卻是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束髮散落,垂下幾縷髮絲,擋住了他的右眼,只是他的衣著實在邋遢,與他那矍鑠模樣實在搭不上邊。
老者走到歐陽陌的身邊,撓了撓腦袋,喉嚨裡似乎有異物,嘟嘟囔囔折騰半天,一口痰順著窗戶便吐了下去,他拍了拍歐陽陌的腦袋:“可能是因為,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吧。”
歐陽陌身材高挑,那老人要踮起腳尖才能碰到她的頭,然而出乎意料,對於老者這僭越舉動,她竟似乎沒有半點抗拒,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老者眯著眼睛,手指抽筋一般連續彈動了兩下,笑眯眯地轉過頭,對著歐陽陌說道:“小歐陽啊,你先去睡吧,這裡有我呢,你放心好了。”
歐陽陌只是搖了搖頭,執著地看著外面風雨飄搖的景象,老人也沒有強求,只是上前一步,擋在了歐陽陌的身前。
“我想出去散散步。”過了片刻,歐陽陌緩緩開口。
“那好,有老許頭在這,你安心去就是了。”那老頭再次寵溺地摸了摸歐陽陌的腦袋。
歐陽陌得到允許,緩緩向著窗外跨出一步……
郎友平與其餘兩虎就躲在小樓周圍,按照晉中的話說,這就是**裸的陽謀,那苦字刺客即便發現了他的行蹤,只要想完成任務,硬著頭皮也得上。
若是不上,那就更好了,反正他們已經拿到了碧波樓給他們的東西,任務也算勉強完成了,只不過沒有捉到苦字刺客罷了,誰也怪不得他們,反正樓裡的那娘們不死就成了。
好不容易傍了棵大樹,誰願意一天天的拼死拼活,萬一出了個岔子怎麼辦。
郎友平對晉中的話一直是信服無比的,只是為了封鎖那苦字刺客的行走路線,三人自然是不可能藏在一處的。
晉中與顏夕不知道藏在了哪裡,郎友平在三人之中實力最強,最適合硬戰,自然便藏在了距離歐陽陌最近的地方。
樓下的那處竹林。
時間如流水一點一滴過去,郎友平本性嗜殺,本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大戰將起,心絃緊繃,藏匿已久的殺意不知不覺便如水銀瀉地,肆意狂暴。
正在這時,天上似有一灘黏糊糊帶著惡臭的東西落在了控制不住殺意的郎友平身上,他伸手一摸,頓時大怒,惡從心頭起,也不管你什麼任務不任務,那滔天的殺機彷彿一柄利劍,向著頭頂那座小樓便刺過去。
然而那殺機行到半空,才擊碎了半片竹葉,郎友平便如遭重擊,他整個人悶哼一聲,殺機煙消雲散。
他癱坐在地上,看著頭頂的小樓,目光驚疑不定,身後脊背處汗如漿湧,不一會整個人便像是剛才水裡撈出來一般。
他摸了摸額頭,甩出一大把汗珠,雌伏在地上,不動都不敢再動,只是在心頭免不了把吳家家主罵了個狗血臨頭。
小樓裡有這等高手,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兄弟三個過來湊這個熱鬧?這不是坑人麼!
藉著竹葉縫隙透過的一縷天光,清晰可見郎友平自碧波閣取出的那件鱗甲之上,五個指肚大小的小坑緩緩復原。
方才在樓上,老人彈指五下。
青瓦簷上,假寐的李琦猛地睜開眼。
不遠處小樓,一襲白衣涉竹而行,竹濤起伏在藍色月光下,仙意輕靈。
李琦猛地眯了一下眼睛,滑翔術悄無聲息地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輕輕落在地上,向著小樓摸了過去,額頭上,苦字妖豔無比。
終於出來了啊!
白衣,青竹,藍月。
血色苦字。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