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凌江輕聲問道。
伊允這話說得很有味道,正常人誰會沒事幹大半夜跑出來看月色?凌江也是看破不道破,而是換了個語氣問。
“凌公子。”伊允想了想說,“聽說你曾經是秀才出生,應該讀過不少書吧?”
“這……算是吧。”凌江有些無奈,怎麼好像都到哪裡都有人知道自己是個秀才,難不成自己真的就長得很像個秀才嗎?這未免也太寒酸了點,要說像個舉人都好啊。
“那你可曾聽說過蚍蜉渡海?”伊允追問。
凌江搖頭,而是認真地問道:“蚍蜉如何渡海?”
伊允接著說:“說是海,其實也未必就真的是海,或許只是眼前這洞庭湖水,隔絕兩岸。”
凌江聽出伊允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問道,“那麼蚍蜉為何要渡海?”
伊允搖頭,輕聲說:“我也不知道,公子你要不猜猜看?”
少年看著身旁的紫衣少女,發現她正瞪大小眼睛看著自己,像是在祈求一個答案。
凌江沉思了好一會,不知不覺月色已經沒入了雲端,洞庭湖面上一片黑暗,兩個人一瞬間也坐進了黑暗裡,像是被關進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牢籠中。
少年的聲音在黑夜中緩緩迴盪:“你可知蚍蜉渡的是什麼海?東海?南海?亦或是苦海?死海?”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曾經聽出海的人說起過,有一片海名為死海,進入那裡頭的船隻,只會被困死在其中,這輩子也出不來,若是渡死海,此行必當死路一條。而苦海無涯,誰又能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夠抵達彼岸。或許彼岸上有從未見過的景色,但卻未必是蚍蜉所想要見到的風景,它也未必喜歡。”
“所以……”伊允低聲喃喃難道。
“所以,蚍蜉為何要渡海?”凌江接著問,“此岸亦可以使彼岸,你認為呢?”
“此岸……也是彼岸?”伊允語氣充滿著驚訝,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凌江沒有再說下去,他說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需要伊允自己靜下來想一想,若是想不明白,他說再多也是毫無意義的廢話。
許久過後,伊允輕聲問道:“凌公子,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嗎?”
凌江沒有拒絕,點頭應了一聲。
緊接著,一縷芳香隱隱約約飄入少年鼻尖。與其他女孩兒的體香不同的是,伊允身上的香氣,十分的淡雅,只有在這潭面無風的時候才能輕輕嗅到。
凌江也不敢亂動,保持正襟危坐地過了一刻鐘。
月色終於從雲霧中爬了出來,洞庭湖上浮現出一道更加新奇的景象。
凌江正想要說些什麼,稍稍側頭望去,發現枕著自己肩上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安然入夢,她嘴角泛起笑意,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喜愛的景色。
女孩笑得很恬淡,可凌江卻不太舒服。
這一輪彎彎月,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不知不覺,平海鎮已經成為了舊年舊事,萍水相逢間,自己也已經成為了他鄉之客。
不知為何,看著清風拂過水麵,泛起道道波紋,那對映在湖面的月影,好似一座小山。山為何名,凌江並不知曉,但他隱隱能感覺到,在那半山腰上,應該會有一個姑娘,坐望著一片他從未看過的風景。
頭頂的月,亦是眼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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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章節是年後寫出來的,算是對去年的一些感慨吧,人生世事無常,有太多太多難以預料的事情。但或許正是這些難以預料,才會將一個人推向命中註定的遠方。只有親眼見到那一幕場景,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中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