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發現了小狐和嬰兒,小心翼翼的將兩個小東西裹進懷裡。
“是個女娃?”他大嘆了一聲,“這麼冷的天……造孽啊!”
男人站在原地愁眉苦臉了一會兒,接著下定了決心般的,抱著兩個小東西轉過了身。
小九嘴裡“噫噫”的,還想跟過去看,突然一股挾著冰雪的風將它吹的翻了個跟頭。
小九再睜眼,自己又坐在了冰天雪地裡,他走了兩步,發現自己的爪子又變成了有著透明蓋子的指頭。
不過這指頭再也不是短短胖胖的模樣了。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竹節般修長纖細的五指,有些高興,這樣可省事多了。
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雪地卻還是白的晃眼。他抬眼一看,前面有明明滅滅的火光。有個青衣道袍的小姑娘背對著他,面朝著火堆,嘴裡還在嘟囔著什麼。
九思赤足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冰天雪地也不覺得冷。那小姑娘的臉映在暖融融的火光裡,杏眼裡亮光明滅,她一心專注撥弄柴火堆,認真的樣子落在九思眼裡。
他想,原來雲昭長大了這樣好看啊。
雪地裡還有另一個身影,青衣黑髮,冷冷得看著這一幕。
九思託著臉盯著雲昭看,他在想,雲昭現在到底多大了呢?
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
少女沒有看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輕飄飄的揚進火裡。
九思眼睛裡的光閃了閃,他顧不上熊熊燃燒的火焰,伸手一把將紙搶了回來。
那紙上字跡歪歪扭扭。
——雲昭,九思。
小女孩的笑臉在他記憶裡盛放,她說“這是你,那是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哦!”
有尖銳冰冷的東西刺進他胸口,妖怪的血也是熱的,從他胸前的血洞裡汩汩流出來。
少女的臉映在他的瞳孔裡,清晰冷漠,他突然又感到心慌,毫無察覺的掉了眼淚,此刻下意識要去堵住胸口的血洞,又想去夠那端雲昭握劍的手,他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劍尖又偏轉了幾分,九思因為突如其來的強烈痛處微微收回向外伸的手,腰背都下意識佝僂了一些,但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的看著雲昭,淚流不止。
少女的呼吸有些急促,聲音因為顫抖而顯得有些尖厲。
他看見她抖索著唇,畜生。
青衣的夢蠱落在九思身前,他看著這隻落魄潦倒的九尾,掌中升起青光,青光絲絲縷縷的纏上少女手中的劍,又順著劍遊走向九思的身體裡。
青光在九思胸口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夢蠱擰起了眉,“你為什麼不反抗?”
以九尾狐族的本事,即使力量被封印,也有自保的本事,更何況……這還是九尾妖王的血脈。
“我聽說你父親,坐上妖王之位時風頭無兩,一生從無敗績,”夢蠱譏諷一笑,“我還以為九尾狐是什麼手眼通天,三頭六臂的神物。”
不過如此。
九思不明白什麼妖怪,什麼血統。他被雲昭揣在懷裡長大的,雲昭當他是什麼他就是什麼,而他當雲昭……亦主亦母亦友,亦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和愛。
他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害得常奚山一百多口人慘死。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是妖怪。
也沒有人告訴他,妖是不能和人類待在一起的。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他肯定在第一回聽到那食人妖召喚同伴時,就離開常奚山,心頭插刀,絕不回頭。
“你想幫她,你明白代價嗎?”夢蠱將青光收回來。
“你僅憑一時意氣,與妖族作對,且不論人族接不接受你。你在妖族中本來就多的仇家,以後只會更多。”
“一路奔逃,東躲西藏,你知道像什麼嗎?”
九思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