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撇嘴的武士張嘴想半天覺得有理也就不再糾結下去,戰國時代並沒有忍者這個標準稱呼,大部分武家還是把他們稱之為亂波或者亂破,諸如甲賀忍者伊賀忍者也並不是賤役,這些忍者眾是地道的武士出身的國人眾。
只不過是作為武士階層裡演化出的一種特殊兵種,並不影響他們本身作為武士的身份和地位,比如望月出雲守吉棟就是滋野一族望月氏的有力一門眾,有支城有領地在地發展幾百年,舞的起太刀乘的上戰馬,弓馬之術說不定還要比許多武士更出色。
像吉良軍這種隨軍的力忍,負責戰時的情報偵查以及攔截格殺敵方使番哨探,潛入敵方城池內實施破壞煽動刺殺等特殊工作,自從弘治年間吉良軍團的忍者眾正式編入軍團的特殊番號內之後沒多久,望月吉長與服部正清就聯手設計一套新式忍者訓練法,憑藉這套訓練法大大加快吉良忍者的訓練效率。
吉良忍者眾作為軍團裡的特殊兵種,不在需要偷偷摸摸像個小偷似的躲在陰暗角落裡行動,他們可以正大光明的跟著吉良軍的騎馬隊行進,作為斥候完成小範圍的情報蒐集與分析,已經完全嵌入吉良軍團的主力之中,完成從躲在角落裡的卑鄙小人到正大光明作戰的蛻變。
小山家的年輕武士們注意到的是吉良軍中的忍者眾,而結城晴朝卻觀察到另一個重要發現,疑惑道:“這一會兒的功夫起碼看見不下四千騎馬隊,怎麼會有這麼多戰馬……四千名武士又是怎麼一回事?”
“吉良軍團不是號稱萬騎之師嗎?難道說他們真的有一萬名武士嗎?”小山秀綱驚訝的張大嘴巴,搖頭苦笑道:“真是不敢想象有一萬名武士會是怎樣一種概念。”
小山高朝忽然轉過頭說道:“不一定全部都是武士,吉良軍的軍役法與我等關東武士截然不同,據說吉良軍團的軍役是施行一種叫兵農分離法的方式,挑選出能征善戰的良家子善加培養傳授騎術槍術,而後編纂為一備經歷戰陣洗禮打磨,便可成為一支驍勇善戰的騎兵備隊,大概這裡面只有一半是武士吧!”
“一半也是個驚人數字呀!鎮府公真是強大無比……五千名武士幾乎等於我下野國所有武家的子嗣男丁了吧?或許還不夠……應該加上下総國。”小山秀綱對吉良軍的態度從冷淡輕視,轉變為嘖嘖讚歎,譜代家臣團也紛紛露出相似的讚歎神情,他們不覺得崇拜強者是個恥辱,就像小山高朝不覺得抱大腿有什麼錯,他反而要感謝島時勝提點他抱緊大腿。
又過半個時辰,直到太陽昇的老高才看到吉良軍的本陣旗印緩緩靠近,吉良義時騎著從越後帶來的特雷克納戰馬,身披一襲完全按照“薄金鎧”傳統工藝製作的鑲金大鎧,在太陽的映照下整個人金光閃閃的好像一隻大號金人,簡直要閃瞎小山家三父子的眼睛。
“我在這一刻化身為金閃閃了嗎?”吉良義時無奈的揮舞著馬鞭無精打采的策馬前行,就是昨天那幫譜代家臣出個餿主意,忽悠他趁這次入城儀式的機會炫耀一下上総足利家的財力,就拿出源氏八領之一的薄金鎧高仿品來嚇唬人。
全身鑲嵌金銀的大鎧穿在身上到不太沉重,只是這金閃閃的造型當場就讓幾個貪財的混蛋哈喇子流出來,吉良義時的個頭太高以至於這個仿製品要加大好幾個尺碼,當初製作的時候他覺得傳統的造型實在不太帥,又提出一些改造的意見讓鎧甲身上的用料增加一大截。
最後作出來的這一身鑲嵌的“掛飾”就消耗七八斤黃金,四五斤白銀,一個箭頭落在身上說不定就蹭掉半兩黃金,這坑爹衣甲肯本不是用來保護,純粹是用來炫耀自家多牛能弄個黃金聖衣來嚇唬你們這群土鱉。
吉良義時這一路策馬走來吸引無數人的目光,哪怕是裡三層外三層被包圍著他那造型也十分眨眼,當他進入小山城城下町的時候還是引來一陣驚呼,這讓他感到更加的不自在好像被人當猴子看似的,暗道:“源平時代的審美觀真是不能讓人苟同呀!”
還沒走一會兒就發覺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這些町民們看吉良義時的目光都變了,驚訝羨慕畏懼以及讓他看不懂的崇拜,譜代家臣們似乎高興的像一隻只像高傲的孔雀,恨不得把下巴揚的比自己的腦袋還要高。
吉良義時微微納罕道:“這是什麼情況?難道因為我穿黃金聖衣,所以這些武士和町民覺得我就更厲害了嗎?”
懷著這個疑問來到小山城外,又一次成功的震撼小山高朝三父子,老頭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跪下來撐地行禮道:“鎮守府將軍藤原秀鄉之裔,下野守小山氏之嫡流小山高朝拜見公方殿下!祝公方殿下身體安泰,武運長久!”
“免禮請起來吧!”吉良義時的嘴角微微翹起,暗道:“這一身鎧甲看起來還有不錯的效果呢!”
吉良義時並沒有怪罪小山家的意思,即便觸犯他忌諱的結城晴朝也是禮遇有加,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結城晴朝不會對他造成威脅,能為這個愚蠢的古河公方丟掉自家的一大半領地,足以說明這個年僅二十八歲的年輕武士還沒有成長到老謀深算如狐狸的程度。
更何況他已經把自己的領地丟的一乾二淨,在名譽上或許不會受到譜代家臣以及關東國人的指責和嘲諷,只是實力上的大幅滑落已經把結城氏從關東有力國人的檔次,一眨眼給降低到關東可有可無的醬油國人的層次,就下野國那不到一萬石的殘領根本不可能再對吉良家造成任何威脅。
進入吉良義時口袋裡的領地是絕對不會吐出來的,那麼結城晴朝想復起就只有一個辦法,緊緊抱住吉良義時的大腿做忠臣,憑藉功績累計恩賞重新成為名動一方的有力大名,這是紅果果的現實不抓住這個現實,他這輩子就真的完蛋了。
小山家三父子罕見的保持同樣順服的姿態,其實已經足以代表關東大多數武士的心態,上総足利家是足利將軍家的連枝眾,古河足利家也是足利將軍家的連枝眾,兩家拼死拼活那是主家的事情,做家臣的管的太多小心自己夭壽。
在許多關東國人看來,這不就是一百多年前八代公方慈照院殿(足利義政)命令異母兄足利政知還俗,並前往伊豆國堀越設立堀越御所是一個道理,此後的三十多年時間裡,堀越公方足利政知一直企圖弄死足利成氏,好讓自己代替他成為關東公方。
當初還有許多關東武士站在堀越公方的陣營裡對付古河公方,所以有這麼個前車之鑑使得關東的武士對吉良義時也不是那麼排斥,就是差半步還不是苗字足利的連枝眾,那也已經不能算作管領這個“家臣”階層,而是相當於“君上”的御所樣,只要他們為足利藤政奮戰過,再投靠吉良義時也不能算作恥辱,畢竟他們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
吉良軍大軍進入小山城的訊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遍整個關東,才幾天的功夫就傳出吉良義時身著金甲出現在小山城內的訊息,高大強壯的個頭坐在高出木曾馬近一個頭的特雷克納戰馬上顯得格外雄壯,穿著大幾號的“黃金聖衣”威風凜凜如天神下凡簡直晃瞎眼。
無外乎小山高朝這個久經考驗的老武士也被嚇的驚慌失措,土生土長的關東武士一輩子都沒走出過自家領國的都大有人在,又哪裡見過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偏偏吉良義時這造型還有個說法。
上総足利家本來就供奉著薄金鎧也不是秘密,他弄一件仿製品穿身上還真沒辦法說他是燒包或者土鱉暴發戶,要罵那就要罵到五代棟樑源為義的身上了,誰叫這位爺當初就想起穿這套鎧甲在京都為天皇看大門的呢。
關東國人眾並不關心那金閃閃到底有多麼炫酷,他們擔心著吉良義時下一步的進軍計劃會瞄準哪個方向,為一個足利藤政已經讓結城家崩潰小山家降服,關東八屋形眨眼間已去其二,剩下的六家被嚇的膽戰心驚連睡覺都不安穩。
偏偏這個時候,宇都宮広綱收到結城晴朝寄送來的“禮物”,當他拿著結城晴朝親筆書信的時候,臉色青黑如鍋底盯著足利藤政像看到鬼似的,心裡暗罵:“結城晴朝這個混蛋這是要害死本家啊!我宇都宮家和你往曰無怨近曰無仇,為何要把這個禍害送到我手裡呢……硬要說有仇恨的話,佔領小山家的領地算不算?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把這個草包送過來呀!”
宇都宮広綱尷尬的不得了,還不能當著足利藤政的面前發火,只能拿著書信裝作努力閱讀的樣子,實際卻用眼神不斷的示意譜代家臣團說話,芳賀高定心領神會的站出來說道:“公方殿下鞍馬勞頓本來我等應當留下公方殿下修養幾曰再啟程,只是我宇都宮家的家中也是一片混亂,實在不好意思強留公方殿下北狩,不如即可啟程趕往那須家吧!”
在芳賀高定的嘴裡,這燙手山芋儼然變成一次“北狩”,說的好像足利藤政只是出趟遠門打一趟獵似的,至於結城晴朝信裡提及什麼庇護一二之類的完全被過濾,公方殿下當然以“北狩”的大事為重,其他的旁枝末節自動被過濾掉。
話音剛落也不等足利藤政的反應,芳賀高定就招來幾名武士把足利藤政給“請”上馬車繼續北逃,這位古河公方就這麼一程接一程的逃入那須資胤的領地裡,而這時候那須資胤正忙著和他的舅舅大關高增、大田原綱清、福原資孝開戰,哪裡有功夫伺候這個“北狩”的足利藤政。
拿著宇都宮広綱照抄結城晴朝的書信看了半天,那須資胤冷笑道:“宇都宮家一幫蠢貨這就是在扯淡,我資胤可是已經轉投鎮府公配下的武家,拿這個草包公方送過來指望我資胤把他送到陸奧國?這是要把我資胤當傻子看待呀!與其把送到陸奧國到不如送到鎮府公大營裡更合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