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五百四十六年。
離大梁亡國已過去一年,在這一年裡玄王政並未再發動戰爭,這尊攪得天下動盪不以的戰爭機器也得到了短暫休憩,可週鈺珏知道,大一統的日子越發近了。
昨夜應是久違的下了場雨,周鈺珏蹲下身子,撿起花園裡成型的土塊,用手捏了捏,手指傳來軟黏的觸感,接著便是一扔,又拍了拍手,站起身。
天空滿是厚重的雲翳,風不大卻很清冷,深深吸了口氣,滿是自然的味道,短時間內該是不會落雨,現在正是是個播種的好時候。
“道昀啊,等會將種子撒在吾挖好的坑洞裡,一坑一顆。”
“公子,這番粗活累活讓奴婢來便是,您身份尊貴,這可萬萬使不得!”
周鈺珏從腰間解下一隻布囊扔給道昀,杵著一柄不算太長的鐵口鋤,望著道昀,“汝這小身板揮得動這鐵鋤?”
“……可公子明明可以讓下人做的,奴婢不明白公子為何大量遣散望夷宮裡的下人,奴婢聽聞宮裡官職不算太高的大人們,所擁下人都已成百上千。更何況章大人如今繁忙的緊,很少護在公子身側,只有奴婢陪在公子左右,奴婢還總是幫不上,奴婢真是無用至極。”
說完道昀就快哭出來,要不是周鈺珏眼神制止,她可能都要跪下了,周鈺珏撥出一口氣,只覺麻煩不已,並沒有立馬解釋。
今年剛過了冬,周鈺珏就將望夷宮裡的大批下人送給認識的人。畢竟在這個時代,下人只是主人的私有財產,而他自己這宮內只留下少許,總不能光讓道昀一個人忙前忙後的。至於章邯,他如此優秀,自是不會一直擔任他的護衛,上陣殺敵才是他的歸宿。而他的安危更不用擔心,他那靠譜的父王肯定會安排暗衛保護他的吧!?
他一個現代普通人,很早就自己洗衣做飯,畢業後更是孤身慣了,哪用得著一群人伺候,遣散了那群下人周鈺珏也落得清淨,而且人多口雜,他一不小心露出什麼馬腳或是做了說了某些不該說出口的話,那關於他的流言蜚語就會飄滿整座王宮,雖說他不爭什麼,但那群百官可不會放過他。
這時代又無聊的緊,他沒興趣一直看書,練功的話更沒興趣,畢竟這就是個夢,他總得找點事做,下人一多,想找點事做的他就只能坐著幹看著,雖然他能命令下人不用管自己,但像今日耕種一事,被多嘴的傳出去也同樣不好。
說起今日耕種一事,還是前不久逛了逛他父王的寶庫,發現了這袋種子,他父王的寶庫對他完全不設防。
這玩意應該是從大梁境內搜刮上來的,這種子他在遊戲裡見過,不算常見但也不算特別稀有,一般情況下根本用不到,這個時代也沒幾個人知道其用途,所以連名字也沒有,在遊戲裡被稱為脈絡草,也不知道夢醒後的現實裡有沒有。
以他父王對他的寵愛,只需他開口這種子自是他的了。脈絡草極好養活,周鈺珏在後花園找了塊地,託人尋來一柄鐵鋤,又找空鬆了下土,趁著昨夜的雨水打溼了泥土,就此種下,也只是單純打發下時間罷了。
話說那趙高最近好像升官了,教導他的日子屈指可數,他那父王也毫不關心這個小兒子學的如何,他現在又是整日遊手好閒。
有一次周鈺珏閒逛到他王兄的宮殿,那書閣裡的書擺的越發高了,那群內侍還偷偷抱怨每日將書簡搬來搬去累得半死,見到他這小公子後誠惶誠恐跪拜求饒怕丟了命。
他這父王什麼都滿足他,卻偏偏不願讓他讀書。將他寵上天,捧在手裡,任何寶物只要他要,父王眼都不眨就賞賜,卻唯獨沒有書劍。
對於周鈺珏這個現代人來講,他當然知道這完全是因為,父王將他當兒子看待,卻將王兄當繼承人看待。
父王雖對王兄吹毛求疵,但父王的態度越嚴厲,就越能說明他對王兄的期望頗高。對他越放任自流,就越說明父王不把他放在心上。
兩兄弟的名字也能看出端倪,“扶蘇”和“鈺珏”。“扶蘇”該詞出自《詩經》中《國風·鄭風》的第十首。“扶蘇”是對樹木枝葉茂盛的形容,用作人名時是寓意孩子能成長為擎天巨樹,將事業發展的輝煌繁榮,家國人民枝繁葉茂。更有扶桑復甦之意,扶桑在神話中是溝通天地的神樹,後被大弈踩斷樹枝,從此仙凡兩別。無論何種,都是寄以厚望之意。
而他的名字就簡單多了,只需將“鈺珏”二字拆開來解,鈺字有珍寶之意,珏指兩玉相合,常被用作信物或禮物贈送他人。簡單來說就是,雖然是很名貴的寶物,但在必要情況下,也可捨棄。
只是為何自己在現實的名字也是這個,這名字是誰起得,以後等問問父母。
不過細想的話,歷史中兄弟兩人都是死腦筋,周鈺珏越得不到書劍就越渴望被認同,而周扶蘇越是看到周鈺珏能從父王手裡輕易索要到寶物就越渴望父愛。
兩人換位思考一下的話,所有問題也都迎刃而解。
“為何妄自菲薄,汝如此年齡所能之事本就有限,不讓其他下人做,只是因為吾閒得慌而已,至於遣散下人,吾覺得有道昀在便足夠了,行事吧。”
說完周鈺珏就轉身舉起鐵鋤向下挖去,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道昀臉紅潤起來,不再多言,將布囊中的種子撒在坑洞裡,很快所有種子都撒完,周鈺珏放下鐵鋤,伸手捧起一旁的草木灰,本來想用廄肥的,但很麻煩,只能燒點草木灰將就一下。
個子相近的兩人捧著灰撒在坑洞裡,將種子完全蓋住,做完後,周鈺珏並沒有著急將土填回,昨夜雖下了雨,但還未將泥土浸透,等再下一場雨再回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