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看離開的文長舞,而是四下打量著房間。
他赫然發現冷嚴,不確切的說已經看不到他的長相了,刑架上的人的臉已經不見了,鮮血汩汩的往外湧著,只能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音,而地上扔著一團紅色的肉,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整根舌頭。
胃裡不停翻滾著,腿卻挪不動步,身後有人進來了,是一個提著個水桶的駝背老頭,他先是走進血人,對著他的臉撒了一層白色的藥粉,血人整個人挺了起來,喉嚨裡又激烈的發出晦澀的聲音。
駝背老頭徒手將舌頭拾起,放進水桶,將它洗乾淨,開啟牆上一個暗格,把舌頭丟了進去,“噗通”像是落在了水中。
轉身看著一動不動的文長舞,陰惻惻的嘿嘿一笑:“後生,這牆中釀酒可是本門秘技,老張我今天心情好,破例招待你,可要嘗一嘗啊?”
看著駝背老頭隨手拿起牆邊桌子上的一隻酒壺,看樣子真的想為他斟上一杯,文長舞再也忍不住了,“嘔”得一聲就吐出來了,像身後有豺狼虎豹一般飛快的跑出了刑房。
他昨天晚上雖然是滿心的仇恨,可是對上凌厲的冷嚴心裡頭還是分外發毛,聽以前侍候他的僕婦說過,“酒壯慫人膽”,他順手就拿了桌子上那壺酒喝了!
就是那個老頭用人舌頭泡的酒!
門口處是等待著他的師父,看著他只是涼涼的說了一句:“往後莫要吐在暗室裡,張伯年紀大了,收拾起來很累。”
文長舞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的背影,張口說了聲:“師父,冷嚴留著還有什麼用?”
“做成人棍,養在甕裡,讓他見證為之奮鬥的一切崩塌。”語氣都沒談論天氣時用心。
文長舞第一次產生了對自己師父由內到外的恐懼,從未想到,一個人竟然有那麼惡毒的手段折磨一個人,他張口喊著:“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給他個痛快的不行嗎?!”
看著情緒激動有些失控的文長舞,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要知道,善良要給對自己善良的人才行!你對著敵人善良,殊不知以後他會用更加殘忍、更加惡毒的手段對付你!仁心和婦人之仁,你難道分不清嗎?”
揮手掩上密室裡的門,指著外間屋子裡的床榻說:“你昨夜沒有休息好,情緒激動也是正常,為師也有些事情要做,你在這裡稍事休息,等稍晚為師再帶你回府。”
文長舞扭過頭,不想看他,聽著房門被關閉,知道他離開了,心裡十分鬱悶委屈,趴在床上開始哭起來了。
對於自己的師父,他的情感很特殊,在任人欺凌的時候,師父的出現讓他有了依靠有了底氣,彷彿這才是父親能給的心安。
只是他沒想到師父竟然如此的殘忍,這樣的師父讓他陌生,也讓他感覺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了解過他一般。
哭累了也就睡著,等文長舞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了,睜開眼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床幔,知道是師父把他抱回來了,心裡悶悶的,突然想起,今天是母妃從宮中回來的日子。
想起曾經的回憶,文長舞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巴掌,當年他被師父封鎖記憶之後,就真的以為母妃進宮是和依美人說些體己話,哪知道是受了那些屈辱?
自己還總是會問她,宮中是不是很好玩兒,也想去見識一番,甚至有時候還會催促著讓母妃快些進宮,自己好向玩伴炫耀。
那一夜,母妃是透過門縫看到了自己的啊!自己之後做的事情,無異於在向她的心上捅刀子,而她也只是摸摸他的頭,靜靜地透過他不知道再看什麼人。
想向母妃道歉,哪怕是無心之過,但是讓那麼愛他的人傷心,就是天大的過錯。
也知道了為什麼每次母妃從宮中回來的那晚父王都不讓他到他們住的觀下院去。
現在父王病中起不來床,也該由他去迎接這個忍辱負重卻毫無怨言的女人回來了。
快步走到了觀下院,文長舞看到了他做夢都想不到的畫面!
冷嚴!那個已經成了一團血人的冷嚴!竟然把他哭泣的母妃從轎子裡抱了出來!
母妃雖然特別抗拒,但是他伏在她耳朵上說了一句話,母妃就閉上眼再不掙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他想上前去看看這個冷嚴是不是真的,卻迎上了他陰冷的眼神,是的,是冷嚴沒錯,這眼神同他當日下令打死了那個懷孕的丫鬟時一模一樣!
冷嚴抱著戰王妃吳柳從進了房間,周圍沒有一個丫鬟僕婦,房間內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文長舞聽著這聲音感覺胸口有一團火焰,要把他整個人都燒成黑炭,他想衝進去,去救他的母妃,他也想回到房間裡,去問問自己的師父,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而身子卻像是被雷擊中,動彈不得!是冷嚴點了他的穴道?!他竟然武藝這麼高強,那,難道說,今天早晨!
文長舞想到他在鞭笞冷嚴時,那個人嘴角嘲諷的笑容,哪怕是血肉翻飛,他甚至連痛呼一聲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