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扭”一聲,夜三更身後木門開啟,披著一條薄被褥權作禦寒的夜遐邇出來,緊了緊那條薄褥,僅是站在那裡還未開口,寧謂便收了聲。
對於寧謂的噤聲,夜遐邇刻意明知故問,“謂郡主這不是也挺牙尖嘴利的,怎麼不說了?我也聽聽謂郡主這一番大義,讓我姐弟倆也效仿效仿。”
人的名樹的影,夜家二小姐在京城是什麼名聲根本不用打聽,所謂的牙尖嘴利都是先皇以及皇宮那位皇太后給予的褒讚評價,連得聖人寺那位與國同壽的聖人都直言其口中燦蓮花。這姐弟倆一起出來,一個能打一個能說,誰能討得了好處?
寧謂冷哼一聲,也不說話。
夜遐邇視線一一掃過對面遠遠近近三男一女,輕笑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西亳是我們的西亳,謂郡主是在哪裡聽來的這般大義凜然?我在屋裡都聽的為之一振,想要給你拍手叫好。”
話到此處,夜遐邇目光偏移向那座守著兩名官府棕衣衙役的宅子,拿下巴點了一點,“怎麼,這裡不屬於西亳還是不屬於天下?”
爾後復又看向寧謂,“還是說,這裡沒有觸及到謂郡主的利益?”
到底是夜遐邇,對於這些黑暗之中剪不斷理還亂的利益糾葛,言辭直接且犀利,“莫英是許了你多大的好處,還是說莫英一死就又斷了你家的財路?怎麼著,這是長公主府定下的道理不成?”
寧謂敢怒不敢言,怒目相向,咬牙切齒。
倒是俞秧禾好似就是個衝鋒陷陣的莽撞人,給謂郡主充當先鋒打起了頭陣,不愧是戶部尚書的孫兒,開口便是官腔,很是仗義道:“蘇家自有官府審理,我們與良圩莫英交好,自然就要來討個公道。”
夜遐邇毫不避諱的笑出聲來,“你們是不是真交好我不知道,可按俞公子這樣講,我與蘇家交好,自然也要為他們一家子討個公道,讓我弟去找找那兩個有嫌疑的人,不行嗎?”
好似是抓住了話中把柄,寧謂登時來了精神,聲音不禁高了一些,“那就可以殺人不成?”
“叫喚什麼叫喚!”夜遐邇雙目一緊,不怒自威,“因得他們利益相爭蘇家招來殺身之禍,死不足惜!”
嘴皮子上自然是討不了半點好處,寧謂一時支吾,氣勢不免弱了幾分,“在官府未下定論之前,也不能濫殺。”
夜遐邇復又輕笑出聲,呵呵笑道:“怎麼,官府未下定論以前,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是我弟殺了他們?萬一是狗咬狗呢?兩敗俱傷一嘴毛,也怪到我弟頭上?大周律法可沒這條規定吧,難不成又是長公主府的規定?”
被嗆得啞口無言的寧謂漲紅了臉,說來說去反倒成了她的不是,可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就聽得井現天開口道:“我們可是有人證瞧見夜三更殺了人,他都與我們講了,良圩與莫英就是夜三更殺的。”
不只是夜遐邇頗為玩味的瞧向這個戶部侍郎家的兒子,連寧謂都是回頭一瞪眼,這不是就明擺著是自己來找事了不成?
夜遐邇促狹道:“井公子可是該跟你父親好好學學怎麼說話,他能在如此年紀走到侍郎的位子,你以為整個朝堂都喚他作應聲蟲只是因為諧音於他井生崇的名諱?那是因得他與人說話,別人問他他才會應付兩聲,誰也不得罪,嘴巴牢得很。若是井侍郎在的話,肯定會說:`自有人證瞧不真實,才會來此確定真假’。你看吧,兩邊也不得罪,哪像你,說話之前就不會過過腦子?”
井現天也是啞然無言。
夜遐邇繼續道:“既然有人證,為何不是官府過來,還是謂郡主領著這麼幾個人過來,是不是有何說法?還是說,人證只不過是謂郡主的託詞,不過是想要借題發揮,來找我弟的事來了?”
緊接便是恍然的表情,夜遐邇“哦”了一聲,“不會是那年壞了長公主府與馬幫的交易,謂郡主這是來翻舊賬了?”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揭開心中算計,寧謂氣到渾身哆嗦,可又無可奈何,瞪向夜三更,喝道:“夜三更,你就躲在你姐背後這點本事?”
終是伸手拽了拽姐姐,夜三更道:“去看著蘇姑娘,屋外冷。”
說著話,便將夜遐邇推回屋去,也不瞧她疑惑眼神,回手關門。
好似一直壓抑不得出的怒氣在剛剛兩次出手並未完全得以宣洩,仍舊憋悶在胸腔裡,這時因得面前這幾人自私自利的言辭復又重新點燃,因此便找到了合適的突破口,急需毫無保留的一吐為快。
夜三更朝向男相女身的郡主,視線又一一掠過對面四人,咧嘴輕笑。
“人呢,是我殺的,他們兩個如何相爭是他們的事,但是千不該萬不該算計到外人身上,從而變相讓蘇家遭此橫禍,你有你的說法,我有我的道義,所以,他們該殺。至於你們是出於什麼目的找上門來,我也不想知道。”
“我更不想跟你們廢話,來來來,跟我打過,打贏我,隨你們處置,打輸了,就給我從哪來滾哪去!”
氣息登時暴漲如銀瓶乍破,激起煙塵無數。
他身如游龍,向城外掠去。
如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