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在鳳凰山上那座小寨子裡無意間撞見這位至今都不知曉其真實身份的書生,因得地域原因自然是能聽懂他們那晦澀難懂的語言,僅僅只是幾句話的交談,一個為了夜家二小姐,一個為了夜家三公子,這個心機絕非尋常的書生便和自己達成共識。
根本不用自己多說話,這個絕對沒有表面這般溫文儒雅的書生便能先一步洞察人心,這便是聰明人的長處。
是以躺在地上成功躲過一劫的必蘭婆原本已然打算等這群人降低防範後便藉機逃出,不成想如此頗為狼狽的過了還未有一刻的功夫,竟然又生異變,習武多年自然練的耳力遠非常人,也能多多少少聽見不遠處廳堂中的一番對話,如此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步妙招,瞬間扭轉必敗的戰局,讓必蘭婆再次對這個只知道是扶瀛人卻不知道其目的為何的書生有了些許好感。
對其而言便好似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鑑於幾日來的接觸,自然還是想跟著這個書生再討些好處,必蘭婆瞅準時機乍起偷襲,的確是打了這群裝備精良身手靈活的宮中禁衛一個措手不及。
待得廳堂之中挾持著夜遐邇的將軍令看清那一襲黑袍是誰,雖說是不明所以,只當是這關外小國的婦人要麼在混亂之中逃跑要麼就是身手不濟被亂刀砍死,萬萬沒想到這惡名在外的女人竟然還有如此心機手段,絕對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將軍令冷笑連連道:“小將軍,你是先救你遐邇姐,還是救這些皇宮宿衛,可得好好選上一選了吧。”著實陷入兩難之境的王江眉心皺出了個川字,握著銀槍的手指幾近發白,青筋畢露,足以看出其心中猶疑踟躕。
要知道對於千牛衛,不單單是這一身行頭有著不菲的造價,對其訓練更是精益求精,作為平時的大國顏面,還要保證戰時能衝鋒陷陣,王朝對於他們不管是從身體素質到身手,哪怕就是一日三餐更是講究到不亞於御膳,所投入的的錢財、精力難以數計,何止黃金百兩。
這群忠於職守的禁軍宿衛倒下去一個,也不僅僅是這高昂的投入讓人難受,更是因得其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尊嚴,才最叫人揪心。
亓莫言自然能感受到王江的為難,很是決斷道:“讓你手下人停手,我們放你們離開。”將軍令笑意略顯猙獰,瞧瞧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王江與姜一兩人,故意道:“這兩人可不想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放我走啊。”其實眼下自己這邊已然沒有任何能威脅到對方的地方,不管是外面的守備軍,還是這二三十個身手矯健的千牛衛,即便是有這麼兩個戰力劃歸為高手行列的王江與姜一,在面前這個自始至終都成竹在胸的書生面前,一切優勢已是蕩然無存。
亓莫言再度開口,只是這次看向了一旁的兩人,他很是焦急道:“遐邇在他手裡,外面情況尚不可知,還有河公主與三更在,咱們就先認個輸,讓他走吧。”將軍令心中一動,顯然對於這句話裡所透露出的資訊讓他為之一喜,真是不曾想,竟還有大周公主在外面,這可真是魚和熊掌兼得。
心中竊喜的將軍令自是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不曾言語的凝脂玉所露出的愕然神情,這個美婦人也著實沒想到怎麼就招惹上了大周的公主,本就看著面前這位小將軍面熟,因為七八年的光景不曾見過,眼下聽聞亓莫言這句話,登時想到了對方的身份,心下更是恍然。
莫不是真就如夜遐邇所說,自己一門的暗中密謀已被大周朝廷所知曉?
一念至此,凝脂玉驚慌失措,口不擇言,
“將軍令,真是朝廷來圍剿我們了,都有公主在…”
“閉嘴!”正自陷入自己計劃中有些竊喜的將軍令眉頭一皺厲聲呵斥,
“再胡言亂語,就給我滾出去!”凝脂玉一陣膽顫,不只是因為將軍令的呵斥,也是因為自己思慮下的憂心。
好似這邊剛剛爭取來的優勢,就因為亓莫言無心的一句話,瞬間蕩然無存。
自是不明白對面兩人所思所想,亓莫言正待再次開口,算是代表著己方的認輸,畢竟耽擱下去,這些甲士的傷亡也會增加。
本就是失了先機,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下去,損失最大的反而是自己這邊。
只是忽然一陣不同於雨後寒涼的溫暖氣流悠悠傳來,先是讓習武多年的姜一王江將軍令率先感受到體內氣機的動盪,如王江這個外家武人也是受此氣流牽引,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適,即便是亓莫言凝脂玉夜遐邇三個武道一途的門外漢更是能清晰體會到這如和煦春風拂面的感覺。
廳堂內眾人不明就裡,不明白這股氣機所為何來,有時誰人能有如此通天本事,波及整座莊裡莊外方圓之中。
只因得莊中必蘭婆與十多名千牛衛的打鬥好似商量好的一般同時罷手,連得莊外廝殺聲都倏地銷聲匿跡。
周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已吐嫩芽返青的枝杈都開始簌簌,整座天地剎那平靜。
好似上窮碧落下徹黃泉的聲音幽幽響起,洞徹人心。
“以刀之名,冠之吾命,春秋寒暑,霖霖浸潤,只求今日以身養意。”
“藉以殮刀墳列祖列宗名義,請刀!”凌冽氣機鋪天蓋地,滌盪乾坤。有刀,自山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