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聽甲說,你們帶了個人回來。”
卯筆尖一停,抬起頭,他的眼眸裡映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人眉眼可觀,發如赤楓,面如白玉,鼻若懸丹,唇若塗脂。形貌讓人足以忽略他的性別。來人正是神王閣座上閣主,楚驚凰。
卯收回視線,聲音冷漠,顯然對來人並不感冒。
“是帶了一個。”他說。
“又是你們的兄弟姐妹?”
這語氣平靜無瀾,但卯就是從中品出了嘲諷的意味。如今作為神王閣的主事之一,卯已然沒了應付眼前這位的心情。
“說是兄弟姐妹還早了些,”卯收拾手裡的東西起身,這便要離開,他說,“不過我們的事,也犯不著閣主幹涉。”
楚驚凰臉上笑意張揚,他熟知這些人的性格,所以這時候也並不在意他輕慢的態度。
“不用本座干涉?你是想過河拆橋?”
卯停下腳步,那張丟到人群裡都不見得能一眼被認出來的臉上佈滿陰鬱之色。
這像是每個實驗品身上都擺脫不開的神態,楚驚凰暗自道。
“論過河拆橋,我等怕是都不及閣主。畢竟您處心積慮勸阿爹做個陣法出來,不就是想等我們沒了利用價值,好一網打盡麼?”卯毫不客氣道。
楚驚凰目的被揭穿,索性攤開來講。
“這對你們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實驗品不會死亡,但是軀體會,與其承擔痛苦,不如趁早解脫,”說到這兒,他想到一個人,“像丙那般,難道就是好事?”
整個人成了行走的一堆爛肉,活不了,死不得。
可以說丙是使得矛盾激化的***,他們有多感激多敬仰創造出他們的人,見到丙的模樣後就有多憎惡。這樣活著,還不如當初就沒被創造出來。
“況且,”楚驚凰笑了,他惡意滿滿的說,“宮銘為什麼會扔下這堆爛攤子走?別的實驗品不清楚,你還能不知道麼?嗯?”
卯面色一沉。
楚驚凰笑說:“現在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術法沒能學到不成,爭的東西還沒了。”
卯被拆穿,也沒再試圖迴避這個話題。
“不過是計劃上缺了一環,”他說,“就像閣主求生,我等尋死一般,各取所需。”他後面四個字咬的極重,明顯是在警告面前的人,什麼能提,什麼不能。
楚驚凰看著卯離去,轉將視線移向卯剛剛研究的東西。紙上密密麻麻記載了不少專業詞彙,每一項都直指記錄人的研究方向。
人體實驗,肌體重塑,以及最關鍵的一步,魂體融合。
宮九歌的住處並不獨立,旁邊的屋子也住了人。想來應該也是實驗品。出於友好鄰里(?),宮九歌決定敲門拜訪一番。
現在是近午時分,整間院子卻落針可聞,沒有半點人息。宮九歌抬手敲了敲隔壁的房門,聲音打破這一片的寂靜。敲了半天,屋裡沒有聲音,宮九歌察覺屋裡有人的氣息,不厭其煩地等了一會兒。
“是,誰?”聲音從她的喉口擠出來,聲帶暴露在皮肉外,如同鈍石蹭過玻璃,每個字都讓人頭皮發麻。屋裡的人氣息奄奄,彷彿說話對她而言也是需要盡力的事。
宮九歌忽然就猜到了屋裡的人是誰。
“我是剛住進來的,想過來拜訪一下。”她說。
屋裡的人沒再開口,宮九歌等了一會兒,聽到裡面黏膩的水聲擠動,肉在地面摩擦移動,聲響緩緩往門口而來。宮九歌聽著聲音逼近,想起甲之前提過的話,在心裡做足準備。
“吱呀”一聲,門被從裡開啟了。
一股腐屍的味道撲鼻而來,生理本能讓宮九歌的胃部痙攣。索性她用盡全部的剋制力忍了下來,沒有當場失態,開門的人全身上下都裹著厚厚的黑紗布,像個行走的畸形黑色木乃伊,遮的嚴嚴實實,沒有一處裸露出來,包括眼睛的部位。
宮九歌很懷疑對方能不能視物。
丙也知道自己的情況,面前的人沒有失態多少讓她心裡生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