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甲寅也執著雕弓離開了,卻是來到馬面上,專讓一名丁壯為其遞箭,仗著自己力大,張弓便射。
這一回,幾乎箭箭見血,因為登城者既要避頭上淋下的金汁,又要躲砸下的擂木,空門不少。
慘叫聲倏的激烈了起來。
對面的馬面裡,紅髮山魈趙山豹也飆出了勁,牛角大弓仿若死神號角,每次松弦,都有敵軍倒下去。
李儋珪靠在女牆上,美滋滋的喝著小酒,對蟻附登城的敵軍仿若視而不見,直到牆垛處閃現了紅纓,這才反手出擊一槍碎了敵將的咽喉,如此緊急之際,尚有閒暇對不遠處的甲寅吹了吹口哨。
鼓聲隆隆。
宋軍敲響了催戰鼓,所有宋軍倏的加快了動作,悍勇攀登。
喊殺聲響徹天際。
西城,依舊吊著膀子的花槍擔綱指揮,這裡的局面卻是靜悄悄。
城下的宋軍在五百步外慢騰騰的搭著雲梯,偶有小隊衝出來,未到護城河便縮了回去,仿若過家家一般。
花槍卻把眉頭皺的更緊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為,哪怕做樣子,也不是這樣的做法。
……
“事情有些反常。”
王彥超手扶女牆,語調裡有了一絲不安。
申先生一襲布衣,皺眉凝神,遠眺城外虎牙軍的大營,眼神再不復以往的清澈。
“老夫也想不通,照理說,那秦輕雲眼下處境該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團團轉才是,為何不急著進攻,反而紮起了連營,挖溝開渠,一副長久圍困的樣子……圍城打援也不象,他營盤扎的位置不對,難道他真的有恃無恐?”
“等著城中內應?更不象,城中一切要緊地我軍皆已嚴控,估計他也沒這心思,否則,就不會把在梓州的方略說與吾等聽。”
王彥超皺緊了眉:“他在等什麼?”
對秦越心思摸不著頭腦的,不僅是王彥超,就連石鶴雲葉虎盛等戰將也不明白。
城中只有五千守軍,為何不一氣搶城,反而紮起了連營,等著在這窩冬麼?
秦越神神叨叨的笑道:“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度不意。此兵家之勝……”
“停,別給某家灌水,這城打還是不打?”
“打,當然打,不過,打而示之不打,是謂打,等著吧。”
“某被你越說越糊塗了,能不能說明白點?”
施廷敬笑著插話道:“戰鬥已經打響了,不過先打的是心理戰,劉強他們整整兩個親衛營不見了你們不問一句?如今從夔州巴州方向過來的大小道路,皆已封住,只要三天沒接到部隊的訊息,王彥超心裡必亂,只要他心一亂,這事情便好辦。”
石鶴雲做了個離遠點的動作,心想讀過書的都是黑心客,一肚子陰謀詭計。
秦越將兩個桔子在手裡盤著,嘆口氣道:“我所接觸過的節帥,以眼前這一位最讓人恐懼,真要強攻硬打,能不能攻進去兩說,但我軍死亡慘重是肯定的,這樣的損失,我軍承擔不起。”
“不會吧,真這麼厲害?”
“教你一個乖,能當好副手的,往往比正職還厲害,徵淮時,這傢伙看上去沒立什麼功勞,但先為李司空副手,再為李重進副手,戰後卻能在五府之一的鳳翔府坐鎮,佔了最大的便宜。
伐蜀之戰,他是北路軍都部署,我軍與廣捷軍打生打死,可他呢,以微弱的損傷卻換來長久的安逸,從鳳翔府移鎮興元府,地盤擴大了一多倍,再看看南路統帥向拱,他又得到了什麼?
所以吶,這樣有本事的人,你我如何重視都不為過,營盤都扎仔細了,警衛巡查嚴密了,可別讓對方鑽了空子。”
聽秦越這麼一說,石鶴雲一擂桌子,起身道:“那某這便去巡營,奶奶個熊,原來是頭扮豬吃虎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