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小子說話的語氣,就像砍的是別人的手一般,聲音沒什麼起伏。
“去歲雪災,為躲避北周胡騎,我與鄉人南下躲避,路上沒有吃的,么妹被幾個畜生擄去……
我當時追了兩天,把那幾個畜生宰了……廝殺時左臂中了毒箭。沒別的法子,只能砍掉。”
這是個狼滅!
陳平眼皮狠狠跳動了下,聽懂了這小子平靜話語裡的淒涼血腥之意,也沒去問他妹妹到底救回來了沒有。
轉頭又看,右邊是一個嘴角歪斜,還流著涎水的青年。這人竟然一直沒有抬頭,只是眼呆呆的望著自己紅腫的斷腿出神,還不停的嚥著口水。
草……
“所以,我斷腿,你斷手,都是殘疾乞丐,那位也是……”
“嗯,他腦子不好使,叫大傻,你得小心他把你的腿當雞腿啃掉,他分不太清的。”
“另外那兩個呢?”
陳平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兩人,同樣的衣不遮體,渾身髒汙,同樣的身前擺著破碗,看上去十五六歲。
但他們手腳是齊全的,甚至,他們的臉還頗為乾淨,有點秀氣。
眉毛上殘留著雪渣子,想必是用雪擦了臉,是講究人。
就算是淪落到要飯的地步,也要把最美的一面展現給外人。
“他們呀……”
半大小子拖長了音調。
“小桌子和小凳子是親兄弟,兩人讀過幾年私塾,家道中落之後,想要出人頭地,於是,割了自己想去靖海王府當差,結果人家不要,於是流落街頭。”
的確,也算是殘疾人。
陳平面皮抽動,終於確認了些什麼,自身處境,比想象中還要艱難。
聽著這話,那兩個努力展現最美好一面的葵花兄弟,頭垂得更低了一些。
“左斷手,伱何必要揭人傷疤?”
隨著清脆的嗓音響起,一個細細小小的身影從後面閃了出來。
這人說了一聲,快速走到陳平身前,支著手把他扶得坐正,從懷裡摸出一隻雞腿,一個大白饅頭,塞了過來,“快吃,你都餓了一天一夜了,又受了傷,先前我都擔心你醒不過來呢。還好,還好。”
這又是誰,為何對我這麼好?
初來乍到,腦子沒有一點原來的記憶。
一時之間,陳平只是茫然看著新來的這人。
衣服破爛,臉上被黑的黃的畫成了花臉,完全看不出長相,只是一雙眼睛烏漆麻黑,透著關切。
對方頭上還有個凸起,滲出血漬……
從身形到衣服,再到手中的食物,陳平約莫有了判斷。
這同樣是一個小乞丐,年紀應該更小一點。
或許十一二,或許十三四,反正瘦不拉嘰的,看不太出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