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時坊。
冬夜的寒風中,三個黑衣的身影悄然行走在漆黑的小巷。
一身短褐的陳仁錫,警惕地看著前方巷口。
他在逃跑。
知道他藏身處的可不只是方逢年,其他文震孟,黃遵素這些人全知道,在得知這些人都被捕後,他就已經很清楚,不用到明天早晨,這些傢伙裡面就肯定有人會供出他,說到底都是幾十年的交情,對於這些傢伙的節操他很清楚。
但所有城門全都關閉了。
甚至錦衣衛已經在各坊展開搜捕,就連剛剛入城的騎兵和部分京營計程車兵都開始進入各坊巡邏。
他想跑也很難。
只能連夜轉移藏身處。
好在他作為江浙士紳口中的忠臣義士,還是很受那些在京的江浙人尊敬,所以他原本藏身處的掌櫃,迅速給他找了一個新的藏身處,但這個地方並不在明時坊,所以他們需要冒險透過已經戒嚴的城市。此刻恍如一隻穿行在陰溝的老鼠的陳翰林也是滿腔悲憤,楊信恍如一個噩夢般,籠罩在他頭頂的天空,他們這些忠臣義士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卻始終只能收穫一次次慘敗。
無論多麼完美的計劃都會在這個惡魔面前失敗。
真的。
陳翰林作為文震孟身邊的智囊,幾乎參與了所有針對楊信的計劃。
揚州的堵運河,黃澍的禍水東引,甚至葉光輔的誅楊,再到這一次,所有此類計劃他基本上都參與了,而且自認每一次都是算無遺策,可每一次都是在楊信面前失敗。就連培養周蘿莉的計劃都被楊信毀了,還搭上一個多年心血培養出來的美女,話說他自己都捨不得嘗一下啊,那麼多銀子堆起來的小金人,最後居然成了楊信的丫鬟。
其他失敗還能找到理由。
可這一次的失敗,真的讓他都崩潰了。
居然讓天啟從天上發現了,這對昏君奸臣居然飛到天上了,他們自認為行動無比隱秘,有客家的幫助根本不用擔心被發現,可誰他媽能想到,這對昏君奸臣居然能飛到天上,他們都能飛到天上了,這還怎麼往下鬥?
“小心!”
前面帶路的突然低聲說道。
陳仁錫立刻清醒。
他們三人迅速靠到旁邊的牆上,而巷口馬蹄聲響起,緊接著一隊騎兵打著燈籠在巷口出現,他們嚇得趕緊緊貼著牆壁,好在那些騎兵只是向這邊望了一下便繼續走過,他們三人大氣不敢喘地貼在那裡,終於等到最後一名騎兵過去,帶路的人一招手三人迅速向前很快到達了巷口。
那人探出頭看了看,然後再次一招手。
三人警惕地出了小巷,快步走向斜對面的巷口,陳仁錫走的急了些,幾乎和帶路的並肩進入,然後……
他驚叫一聲恍如剎車的戰馬般停住。
一支長矛出現在他面前。
月光下長矛的主人端坐馬上,同樣一臉愕然地看著他。
而在這個騎兵身後,整整一條巷子的騎兵全都在月光下愕然地看著他們,其中有幾個手中還拿著菸捲,準確說是自己卷的旱菸,這就意味著他們是援朝軍的騎兵,這種惡習在他們中間已經很普遍,主要是當軍官的遼東騎兵都抽,不過這些騎兵都沒有上馬,反而背靠牆壁坐在那裡,很明顯是躲起來避風偷懶。
那長矛瞬間頂在陳仁錫脖子上,然後託著他下巴逼他抬起頭,陳仁錫一動不敢動地看著對面二十左右的面孔。
“這位爺,小的們是有急事,求各位爺通融。”
帶路的立刻陪著笑臉說道。
“急事也不行啊,河間侯有令,今晚京城戒嚴,任何人不得出門,違者以逆黨論處,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一個拿著煙的起身走過來,用陝西口音的官話說道。
他胸前是個四角星。
“這位軍爺,通融通融,小的這裡還有些銀子,就當給各位爺買酒了。”
陳仁錫說道。
那帶路的立刻醒悟,趕緊掏出五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