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甄鎮海還從被子上撕下了一塊兒布,咬了手指,歪歪扭扭地寫了張小鳳三個字,不顧莫寧的黑臉,他把布片塞進了莫寧的懷裡。
甄鎮海高興地裂著嘴,搓著手說“這下我就放心了,千萬別忘了我媳婦的銀子”
莫寧一臉黑雲,扭過身去睡覺,這個人蠢了點,還算可信,這時候,還能有這麼一個人肯為他莫寧賣命不容易,他莫寧忍了。
身上一暖,莫寧身上多了條被子。身後傳來咯吱咯吱吃肉的聲音。
甄鎮海知道,如果不能把莫寧安全地送出去,那他死了也白死,別說沒有銀子,就是浪花也不會起一個。所以他必須保持體力,這生肉再難吃,他囫圇吞也要吞到肚子裡。
之後的幾天,甄鎮海揹著莫寧穿行在林子裡,莫寧不但教他如何打掃身後的痕跡讓別人無法追蹤,還教了他幾個軍中常用的陷阱。
甄鎮海如同一塊璞玉,在這生死奔逃的路程中慢慢展現出光輝。他本就心懷死志,現在能得個榮耀的死法,他對可能面對的危險沒有任何懼意。無畏無懼之人自會變得堅毅。躲避追蹤,設計陷阱,甄鎮海幾乎是一點就通,幾天的路程走下來,莫寧暗歎,就是他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好了,心裡就對甄鎮海產生了幾分認同。
甄鎮海也看出來了,莫寧將軍是想要翻越青雲山。據村裡人的說法是這青雲山越往裡走,野獸越兇猛,還有數以千計的狼群,是人類所無法匹敵的,故而從來沒聽說誰越過了這青雲山。
正因為青雲山是不可逾越的,所以才是他們唯一的生路,他們現在的情況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四天的時間,兩個人就帶著身後的追兵在青雲山裡繞圈子,不能走直路,那樣他們會死的更快,就這樣,還幾次與追兵的長矛擦身而過,有一次兩個人躲在草叢裡,追兵用長矛探路,長矛貼著甄鎮海的頭皮插過去,頭髮都被切斷了一大把。
現在他們已經到了青雲山有落雪的地方了,四周樹木很少,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難以隱藏。
奔逃的過程中,莫寧的大腦要一直飛速運轉,計算擁有最大生存可能的路線,這是一件熬費心神的事情,而他們被追的連獵取食物的時間都沒有。
身負重傷,心神損耗,還沒有足夠的食物補充,這樣的情況已經夠壞的了,越來越冷的天氣卻是雪上加霜,即使有被子包裹,莫寧的情況也變得越來越糟,晚上的時候他開始發燒。
甄鎮海面不改色地吞著腐木裡找到的蟲子。只有有力氣了,才能揹著莫寧走出從沒有人走出去過的青雲山,也能給媳婦和幾個孩子存下點傍身錢。
莫寧生吃點肉還行,像甄鎮海這樣把蟲子咬的在嘴裡爆汁,他真的做不到。這個農家漢子給了他不少驚喜,莫寧忍不住去想,這個人如果出生在將門世家,一定早就是個能與他莫寧齊名的大將了。
莫寧燒了半夜,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甄鎮海的背上,他的銀槍也被甄鎮海拿在手中。而他們在快速地行進中。
“鎮海”莫寧的聲音有點沙啞。
“噓,你歇會,別說話”甄鎮海也很緊張,從晨作暮歇的生活到四處逃竄著躲避生死追殺,這之間的過渡太快,他還沒有適應,但現在不是生就是死,沒有時間去適應,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
“特麼的,堂堂將軍怎麼逃竄的比兔子還快,追了這幾天總是在他的腳後邊跑”黑暗裡,有人說話,還能看到火把晃動。
“老二,這黑燈瞎火的小心陷阱,唉,我草,真有陷阱,快來拉我一把,我扎著腳了”接下來就是一陣慌亂。
追兵的聲音都近在耳邊,莫寧的心臟砰砰的跳的厲害,甄鎮海依舊低頭行進,黑夜裡,他的眼睛很明亮。
第五天的正午甄鎮海才歇了一個時辰,之後又繼續趕路。莫寧經常性地昏睡,每次醒來甄鎮海都是還在奔走。
甄鎮海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他現在全靠精氣神撐著,一旦倒下就起不來了。
追兵越來越近,莫寧能給甄鎮海的提示越來越少,甄鎮海像一頭困獸,憑著直覺,在敵兵的追趕中不斷成長,前進。
兩個人已經到了青雲山的山頂,這片林子是青雲山的中心區域,入目就是一片雪白,無處可藏,這是一片絕境般的存在,而他們的危險不但來自於身後的追兵,還有不斷出現的野獸,傍晚的時候,莫寧發現他們被一小隊的追兵遠遠的綴上了。
甄鎮海的體力下降到臨界點,再跑下去,用不了半個時辰,他們就一定會被追上。
莫寧看著甄鎮海把他帶的被子紮成個人形,又扒了他的軟甲套在被子上。莫寧的眼眶有些熱,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了,正面同敵人交鋒,或者一個人做誘餌,把生機留給同伴,而眼前這個農家漢子已經做出了他最後的抉擇。
甄鎮海把銀槍留給了莫寧防身,轉身前他看著莫寧說“如果我明天早上前沒回來,你就自己走吧,記得你答應過的話”。莫寧眼眶有些熱,鄭重地點了點頭。
莫寧躺在隱蔽的雪坑裡,一會兒的功夫,就聽見外邊有人快速透過,還有人說“果然是有人幫他,要不然憑著他一個斷腿的,跑不了這麼遠。”
“少廢話,這一路我們折了太多的人了,趕緊追,別讓他們有機會設陷阱。”
莫寧握緊了銀槍,最開始,發現甄鎮海有可能會洩露他的形蹤,他就準備殺了他,因為他身上肩負的責任。
而現在,他想說,去他媽的責任,老子必須去救這個蠢漢子。
甄鎮海揹著假人前行速度能提高不少,只是他不敢太快,怕後邊的人跟丟,路遇一個狼洞他進去摸了一個狼崽子,他也不知道往蜿蜒的洞裡爬時,是懷著怎樣的信念。如果狼窩裡還有母狼,那他就必死無疑。
他是幸運的,毫髮無傷地抓到了小狼,之後他就把小狼摟在懷裡,任由它不時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