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灰白在舷窗外茫茫一片,遮住了晨曦,也隱沒了山的稜角。
宇薇從睡夢中醒來,大世子正雙眉顰蹙的站在舷窗前,一縷隱憂落在眉間,久久不見消散,他的憂慮之色不常有,她也很少看見,難道是?
宇薇的心頭不由一緊,回地表本是他送給自己的訂婚禮物,可是此行卻讓自己與他生疏了許多,她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親吻,她生澀、他沉醉,他們在樹下煮茶、夜色中漫步,相偎相依、低語纏綿。
她天天盼著他歸來,常常痴痴的望著他,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覺得暖暖的,似春日正午的日光溫暖著她的心,她本以為自己愛上了他,傷痛的愛情逝去,一份甜蜜終是來了。
她苦笑的搖了搖頭,當那個冰冷的眼神再次出現,她才知道痛也是愛,越是痛徹心扉越是難以忘懷。
“想什麼了?這麼出神?”
她抬眼一看,大世子已走到她的面前,一抹微笑和煦的掛在臉上,如昨日般溫暖。她趕緊垂下眉眼,徐徐說:“沒想什麼,只是看你想事情,沒有去打擾你!”
“我也沒想什麼,我只是站在那裡看霧,廬山的霧!”大世子眸目微微一笑,就像一道劃破濃霧的耀眼日光。
一片紅雲浮上她的面頰,有些燙,更有些不安,她下床奔向舷窗,嘴裡說道:“廬山,我們到廬山了?”
“嗯!”大世子的聲音就像這四月的天,溫馨撲面,“還是先吃早飯,出去看更美!”
宇薇快速掉轉身向洗漱間走去,將涼水覆在臉上,一遍又一遍,驅趕著臉上的尷尬,當心情恢復了平靜,她才走出來,神色如常的吃起早餐。
廬山的霧很大,宇薇來到出倉口順著懸梯走了下去,懸梯已異常溼滑,她只能放慢腳步,緊抓著扶手,一階一階蹭了下去。
她剛在山頂上站定,大世子便緊隨著走了下來,並開啟油紙傘撐在她的頭上,她太粗心了,只顧下來看廬山的煙霧,竟忘記了在這漫天雲霧中沒有雨具遮擋,只消一會,就會將周身的衣服浸溼。
她回頭衝大世子羞赧的一笑,溫暖的眼神頓時落入眼底,她趕緊眺目遠望,剛剛褪去的紅雲重又襲上她的臉頰,她不該看他,但又不能不看他,再過幾日,他們就要成為人人羨慕的未婚夫妻,只有她知道,盤踞在她心底的那絲寒涼,不是溫暖就可以驅散的。
廬山的清晨遠沒有泰山那樣清爽,層層疊疊的山影隱在晨霧裡時隱時現,繚繞的雲霧翻滾著,一團重似一團,猶如從九天仙獸口中噴薄而出,就像洶湧澎拜的江河順著山勢流淌而去。
站在這仙氣瀰漫的山頂就似走進了另一個人間仙境,這裡沒有夏日炙烤,只有山間清涼,這裡沒有城市喧囂,只有雲霧婀娜,一陣清風吹過,如魔術般將山頂的雲霧吞噬的無影無蹤,一片碧海晴空、綠意盎然,峭壁飛瀑,雲遮霧繞,就像一位遺落在人間仙子般清秀而絕美。
大世子在山頂之上搭了一座帳篷,然後,不慌不忙地坐在裡面煮起了茶,宇薇找到一處較為平整的山石,坐下來,望著翠綠浸染的連綿山脈。
一片雲霧滾滾而來,迅速拉開一張帷幕,剛才還清新悅目的美景瞬間就被遮隱的乾乾淨淨,她回頭看了看一臉恬靜的大世子,只得無奈的鑽進帳篷,接過大世子遞來的茶水,煩躁的看著帳篷外面越來越濃的雲霧。
“記得‘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句詩嗎?”大世子緩緩地說。
宇薇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句話甚有道理,廬山以霧為美,要想在變幻莫測的雲霧中看清廬山的真面目還真是一個奇蹟!”大世子滿眼笑意。
“世人均說廬山以雄、奇、險、秀聞名於世,這句話也算是名副其實。”大世子依然侃侃而談。
“廬山論雄不及泰山,論奇不如恆山、論險不如華山、論秀不如衡山,但是它卻有如海潮、如玉帶般奔湧不停、變化不斷的雲霧,就是捉摸不定的雲霧把廬山裝飾如一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她的美就來源於她的神秘。”
時近中午,一場綿綿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衝散了雲霧,給綿綿山脈罩上一片迷濛,山頂上有幾棵柳杉,高大挺拔,蔥蔥郁郁,雨水在樹葉上凝結,圓滾滾、晶亮亮,順著葉脈滑落到石面,濺起一地的飛沫。
雨停了,月亮露出似有似無的臉,偷偷向人間張望,溼潤的空氣與甜香的氣味融合在一起,沁人心扉,一陣山風吹來,吹開了月亮的面紗,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下,照在披著暮色的枝杈上,粼粼如漫天星光。
次日清晨,宇薇依然來到山頂,留戀的看著煙霧變幻的突兀與靈動,一絲不捨在眼中不停閃動。
來地心幾日,宇薇一直鬱鬱寡歡,今天才展露出了笑顏,大世子不願將掃了宇薇的興致,就做了一個連他都感到惶恐的決定,他告訴宇薇要帶她去看舉世聞名的三疊泉,宇薇聽罷就露出一臉的雀躍,身邊危險重重,這個決定並不明智,他用貝齒使勁的咬了咬下唇,只要她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