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蘅撩著裙袍將褲腿挽起,膝蓋早就因為今夜的糾纏磕得血肉模糊,新傷舊傷只讓人更加痛不欲生,她呲牙將傷口洗淨,六么乖巧倚靠著她臂彎似是無聲陪伴。
小姑娘摸了摸貓兒腦袋,抬手哨聲輕響,片刻林間出落馬蹄聲,那白馬寶駒局竟然聽聞著清亮哨音自己尋路跑了回來,到底是北戎千里馬,聞聲尋主也是一流,她不知道秦徵是怎麼從魏國公府將它“偷”了出來的,那是鳳明邪當初冬獵時特地贈送。
如今,倒是物盡其用。
陸以蘅翻身上馬:“此去鳳陽山高水遠,可要與我結伴同行。”她的話是對那貓兒說的,六么歪了歪腦袋喵喵一叫就順著陸以蘅的臂彎肩頭竄上,窩進那姑娘的衣襟只留個小腦袋在外頭。
銀鞍白馬、一騎絕塵。
這無端會令她想起鳳明邪被遣送出城的那天,風霜滿地她追趕半程毫無音訊。
然,去往鳳陽城的途中需小心謹慎不敢有半分差池,但凡可以繞路的必不能選擇捷徑還需趕在府衙官差行動之前就搶先過關卡,她這一身風塵疲累卻始終不敢停馬休憩,風餐露皆成常態,偶爾也聽得路過的茶館酒樓正茶餘飯後談論著所謂的家國要聞。
陛下藥石無救日前駕崩,特此昭告天下、舉國同悲,東宮太子守孝二十七天——原來、原來這日子算算已過了半個月之久,明琛終於安排妥當了一切將天子的死暫歸咎病情的惡化。
老百姓們不明就裡,九五之尊向來身體康健,怎會突然暴斃,尤其去年不還特地下了泗水一趟,這大大小小的官員都瞧見呢。
喏,盛京城裡傳來了風聲,各州各府衙都在抓捕魏國公府的那未正西小將軍,我瞧著,兩者指不定有不可言說的干係。
瞎說,國公府為國禦敵一家可都捐軀了,小將軍怎麼會行這大逆不道的事,聽說是那夜陸家小姐擅闖了御書房冒犯天恩皇威才遭此罪,興許——興許,是那將軍得知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百姓的確為天子的死感慨遺憾可皇家九龍御座的更替是不可避免,那金龍椅上的人是父親還是兒子,姓什名誰都不重要。
只要,四海昇平,足以。
陸以蘅對這些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並不在意,塵土早已蒙了半張俏臉時而緊蹙眉宇,傷口只有簡單的治療包紮雖不至於惡化可也未能痊癒,每日的疼楚都得咬牙忍受。
星月見輝,華燈初上。
她終於站在鳳陽城門前時竟不知自己的心頭究竟翻湧著何種情緒。
鳳陽本是富庶之地夜不閉城,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剛過亥時可進出城的商旅依舊有增無減,陸以蘅定睛細細觀察一番,城門守衛一十五人,還未算城樓之上和兩邊防禦列隊者,可算森嚴,許是盛京城抓捕的文書送到了鳳陽。
陸以蘅深吸口氣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塵灰將她眼瞳中的星光淡去,小姑娘牽著馬韁佯裝放鬆著身子低頭就要混進城去。
“站住。”一旁應聲的是個黑甲金盔之人,血氣方剛的青年模樣,手中握著一柄盤龍劍,看起來不是普通兵卒許是這些衛兵的小隊長。
陸以蘅頓了頓腳,那人走上前來就著火把月光瞥了她臉龐一眼,這小姑娘看起來風塵僕僕一身狼狽,衣衫裙角還沾染著不少乾涸血跡,怎麼瞧著怎麼可疑,尤其你若靠近她便能嗅到微弱的血腥味,她身上的某處傷口可能還沒有結痂正流血不止。
“這位姑娘從哪兒來,進鳳陽城又是為何?”年輕人似是例行公事朗聲喝問。
“盛京城來,”陸以蘅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風餐露宿所致,習武練兵之人一聽便能知她吃了不少的苦怕都沒顧上休憩一下腳程,“入城尋故人。”
這小隊長狐疑踱步,突地,陸以蘅那白馬背上寥寥發出一聲細微貓語,像是打著盹剛睡醒,黑貓兒抖抖毛,眨巴眨巴眼。
那青年守備隊長一瞧愣神,恍然大悟忙揮手:“放行。”他已不需要多盤問,陸以蘅不認得,可這黑貓是鳳陽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鳳陽王爺府中的小寵,那這姑娘能隨身與它相伴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小隊長一想就全然明瞭。
王府來客,怎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