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心上說,千古第一的罪人楊延廣不敢做,也從未想過要去做,至於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從實際上坐實了這個身份,他不願深究。
但此時此刻,這些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趙寧就站在面前。
楊延廣此時面對的,是天元王庭悍然南侵,王師連敗國土淪陷,萬馬齊喑、舉國惶惶之際,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的皇朝戰神。
是在河北、河東、中原之地推行革新戰爭,讓無數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擺脫壓迫剝削,掀翻壓在頭頂的大山,重獲新生的大晉太子。
是一個以文明發展為己任,要把九州文明帶向星辰大海,且幾乎沒有人可以戰勝的天人境修行者。
無論從哪個角度說,以他楊延廣的身份地位,和他如今正在謀劃的事,都有可能隨時被趙寧擰斷脖子。
所以楊延廣不能不深感畏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決定套近乎敘私情:“寧小子,這件事......”
趙寧冷冷地道:“寧小子也是今日的你能叫的?”
楊延廣窘迫不已,渾身冷汗地辯解:“太,太子......本王絕沒有聯合異族殘害同胞的心思.....”
“在孤面前,你也敢自稱本王?”趙寧打斷了他。
接觸到趙寧威重如淵的眼神,楊延廣心跳如鼓,只能毫無尊嚴地低頭:“是......小王,小王不過是跟元木真虛以委蛇......”
趙寧一甩衣袖,懶得聽楊延廣廢話,威懾對方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壓根兒不想看對方惺惺作態,轉身離開亭臺:
“孤送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言罷,身影消失在王宮。
亭臺裡一時落針可聞,楊延廣凝神靜氣,面頰肌肉抽動,惱羞成怒的他想要發洩怒火,又生怕趙寧還未走遠,憋得面紅耳赤。
張貞吉低頭看著桌子,目不斜視,佯裝無事發生,實則大氣都不敢喘。
他擔憂楊延廣怪罪他剛剛不幫腔,有心開口誹謗趙寧幾句,卻因為楊大將軍仍在亭臺,害怕自己的話日後傳到趙寧耳朵裡,平白惹來生死大禍,左右為難之下,只能假裝自己是個泥塑。
好半響,在確認趙寧真的走遠,不回殺個回馬槍嚇人後,楊延廣為了維護自己的諸侯王威嚴,憤怒地一巴掌轟碎了石桌:
“他怎能如此辱我!是天人境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張貞吉連忙出聲幫腔:“王上息怒,那趙寧行事向來驕橫跋扈,犯不著為他生氣。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想想制衡趙晉的計劃吧......”
楊延廣對張貞吉怒目而視:“丞相一向能言善辯,為何方才一個字也不敢說?難不成你是趙氏的臣子,見到趙寧就像老鼠遇到貓?!”
被當面戳穿心事,張貞吉羞愧難當,一想到自己剛剛畏懼得頭皮發麻,他便無地自容,心說你不也一樣被訓得跟個孫子似的,面上卻只能拱手致歉:
“王上冤枉臣下了,臣下微末之輩,縱然是死,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事,臣下是害怕惹怒了趙寧,給王上與吳國帶來災殃......”
“好了!”楊延廣不想聽張貞吉廢話,他決心表現得強硬一點,撿回自己掉落在地的威嚴,“傳天元使者,讓他們到王宮來覲見!”
張貞吉恭聲應諾,正要去安排,楊大將軍清冷無波的聲音突然響起:“犯不著去白跑一趟。”
“你什麼意思?!”每回面對自己這個“吃裡扒外”“不識大體”“因兒女私情罔顧國家大事”的晚輩,楊延廣便五臟欲焚。
楊大將軍冷淡地道:“他們已經死了。”
楊延廣呼吸一窒:“......”
他想起趙寧剛露面時那句話,這還真是沒那個必要了。
天元王庭的使者不遠千里而來,他卻一直沒有召見,如今還橫屍金陵城,他怎麼跟元木真交代?雙方的合作還怎麼談?“你就真的鐵了心要跟趙氏狼狽為奸?”楊延廣盯著楊大將軍,“既然背叛家族,為何不乾脆殺了本王?!”
楊大將軍面無表情的走出亭臺:“於公,吳國罔顧道義、虐待百姓,故而我不會襄助家族;於私,我終究受了家族的養育之恩,所以不會讓你們的性命被人戕害,但也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