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秋風瑟瑟。
身後跟著一群書吏的周鞅,在村正等人的恭送下,從一個村子裡出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又是一整日的忙碌,早已沒有修為的周鞅,不由得深感疲憊。
這兩年他幾乎沒有閒暇時間,不是在三晉大地奔波,就是埋首在文牘的海洋裡,間或徹夜沉思、奮筆疾書,整個人比之兩年前已經瘦了十多斤。
雖說沒了修為,身子骨不如修行者,好在各種上好補藥並不缺,趙寧也專門安排了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這才沒有累倒在繁重的事務中。
“這已經是最後一個村子了,周大人,我們接下來該回晉陽了吧?”周俊臣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很是鬆了口氣。
周鞅點點頭,語氣複雜:“是該回晉陽了。”
“燕平城已經被北胡攻下,皇帝退到了東京汴梁,天下兵馬都在往汴梁匯聚,河北地無險可守,兵力也嚴重不足,恐怕不用幾日就會盡數淪陷。屆時,三晉大地就成了黃河以北的獨苗,北胡勢必向晉陽用兵,晉地大戰在即啊......”
周俊臣長嘆一聲。
這話說得沉重,但遠遠談不上憂心忡忡。
周鞅稍作默然,旋即神色堅定:
“為了這一戰,我們已經準備好些年,如今萬事俱備,糧草軍械、兵馬人手一樣不缺,戰時軍民體系也佈置完成,民心民情全在掌握。
“只要朝廷一紙詔書,我們便能名正言順的統領晉地軍政,北胡想要從河北平原越過太行山攻掠晉地,可不像攻佔燕平那樣容易!”
周俊臣臉上露出笑意:“大人所言甚是。”
晉陽是趙氏基業所在,影響力非同凡響。
不過趙氏畢竟是將門世家,對民政不太精通,三年前,趙寧回燕平扳倒徐明朗後再度南下時,周鞅便沒有隨行,而是依照對方的安排,與周俊臣一同到了晉陽。
在這裡,他們先是在趙氏族人的帶領下,熟悉了地方情況,而後又在趙寧的佈置下進入了官場,趙氏雖然沒有文官,但晉地也不乏跟趙氏往來密切的地方大員,做個幕僚性質的官吏並不難。
有這些地方大員相助,周鞅很快摸清了晉地民政底細,而後,就是他發揮自身才能的時候,趙寧給他的任務只有一個:準備晉地耕戰體系。
耕戰二字,源於秦國的商鞅變法,核心就一個,匯聚所有力量用於戰爭。
秦國就是因為耕戰體系做得好,所以戰無不勝,彼時山東六國在被打得滿地找牙時,常常誹謗秦人除了種地、征戰什麼都不懂,就是一群蠻子。
在燕平依舊繁華熱鬧,權貴身陷聲色犬馬與爭權奪利中時,周鞅就帶著周俊臣等自家班底,以及趙氏、一品樓的人手,在晉地各處奔走。
上到州城下到鄉村,一面瞭解民情民力,一面給耕戰做鋪墊,夜以繼日嘔心瀝血,全年無休。
時至今日,大大小小的準備都已經完成,只要北胡大軍一到,周鞅就能讓晉地立馬進入耕戰模式,保障王師跟北胡大軍死磕到底。
周俊臣自打從推事院離職,就成了趙氏附庸,對皇帝而言,他是棄子,作用已經發揮完畢,等閒不會再用。就算皇帝還想用他,他在官場上的名聲已經臭了,難以再在官場立足,唯有依附趙氏,才能苟延殘喘。
苟延殘喘,周俊臣之前確實是這麼想的。
他這一生想要再有大
作為、光宗耀祖,已經沒有半點兒可能,只能為趙氏做點事,求一個衣食無憂——錦衣玉食也並非沒有可能。
但個人享受並非周俊臣的追求,他跟唐興雖然性情思想有很大不同,根子裡都是想要大展宏圖、穿緋服紫的,不能光耀門楣衣錦還鄉,他心中愁苦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