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休沐,趙寧不用去都尉府上差,便打算去藍田縣走一遭。藍田山距離京城並不太遠,不到六十里,快馬一個時辰便到。雖說已經派遣了家族高手,過去接應扈二孃等人,連趙七月都親自趕過去了,但趙寧還是不太放心。
然而不等趙寧出門,就有族內子弟急急來報,說了一件讓趙寧無法淡然的事。
前日玉娘到都尉府來送過糕點後,趙寧跟魏無羨因為憐憫對方家貧、善良,便打算收對方的兒子進入府邸做個書童,這件事本是魏無羨攬過去了的,畢竟他吃了人家一盒子糕點。
昨日白天,魏無羨就讓人去了玉孃家中,沒想到家裡無人,等了一整天也不見回來。今日一早,魏氏族人又過去了,也沒看到玉娘母子,但是見到了對方的那個賭鬼丈夫。對方喝得爛醉,魏氏族人沒有問到什麼話,但透過詢問鄰居得知,玉娘母子好像又被他賣了!
聽到這裡,趙寧心裡很不痛快,一件小事怎麼生出這麼多波瀾?玉娘從白衣會賭坊被救之後,怎麼沒跟那個書生賭徒和離,還跟人家繼續呆在一起,導致又被賣了?!
善良的人通常心軟,也會顯得軟弱,趙寧有些憤怒。當下沒有耽擱,親自前往玉孃家中。
這是別人的家事,他本不想插手,但這件事他已經管了,依照他的性子,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廢。這不是他有多麼善良,而是他管了的事,就必須要得到一個結果,哪怕是以打死這個書生賭鬼為結局。
在族人的引路下,趙寧來到了一條偏僻破敗的巷子,遠遠就看見了魏無羨。對方臉色十分難看,走過來咬著牙道:“我問過了,玉娘母子被賣到了劉家大宅!”
他手背上還有血跡,想來問話的過程並不美好——跟一個醉鬼也沒法和氣對話。趙寧皺了皺眉:“劉氏?”
賣到哪裡去不好,偏偏賣到了劉氏。
魏無羨從隨從手裡拿過兩張紙,遞給趙寧:“這是契約……簽了整整三十年,這跟賣命有什麼區別!”
大齊皇朝沒有奴隸,所以到大戶人家做事的僕人丫鬟,籤的也不是什麼賣命協議,原則上他們只做工,期限到了就能拿著工錢走人。只不過在實際情況中,普通僕人並不比看門犬地位高多少。尤其是在達官貴族之家,僕人丫鬟的生命安全並沒有太多保障。
趙寧還沒說話,一名魏氏族人從旁邊的屋子裡出來,對魏無羨和趙寧道:“聽鄰居說,玉娘已經打算跟那個書生和離,只不過對方不同意,反而搶先一步把她們母子又賣了!”
丈夫休妻很簡單,不管對方同不同意,只需一紙休書、再去官府報備就行了,而妻子要跟丈夫和離,事情就複雜得多。
趙寧拿過契約看了看,對魏無羨道:“找人高價把玉娘母子贖回來——把這個書生帶回都尉府大牢,他這種人渣活著只會害人,關他一輩子!”
魏無羨點了點頭,讓魏氏族人以都尉府的名義,隨便安插一個罪名,把書生拖出來帶走“調查”。趙寧則打算讓一品樓的人,去贖回玉娘母子。趙氏跟魏氏得人都不適合出去劉氏,以雙方的關係,劉氏未必買賬。
那個書生賭鬼被拖出來的時候,雖然已經是鼻青臉腫滿嘴流血,卻仍舊對著魏無羨咆哮不停,罵出來的話不堪入耳,大多是什麼“姘頭”“姦夫淫婦”之類的,還叫囂要去京兆府告魏無羨和玉娘通姦,讓他們沒臉做人。
透過魏氏族人講述的調查結果,趙寧這才知道,原來這個書生起初家境頗為殷實,家裡在繁華地段有一座三進宅院,玉娘是他家的童養媳。後來書生父母因病雙亡,書生自己幾度考科舉失敗,承受不住壓力而放浪形骸,出入妓院賭坊,很快敗光家財。
宅子沒了,僕人散盡,若不是玉娘心靈手巧,做些刺繡縫補的活計補貼家用,又吃苦耐勞,親自擔水劈柴洗衣做飯,這家早已成了乞丐。而那書生,將玉娘掙得錢大多拿去賭掉了不說,還常常指責玉娘不守婦道,汙衊她在外面勾搭漢子!
因為他覺得玉娘若不如此,必然掙不到錢養家,且玉娘生得著實豔麗動人,沒少被人垂涎。他自認一無所成,玉娘肯定瞧不起他,想要另找依靠。時間長了,書生便覺得自己想的都是事實,恐怕孩子也不是他自己的,這便有了賣掉玉娘母子的事。
眼下見魏無羨為玉娘出頭,便認為對方是玉孃的姘頭,是以雖然被打得很慘,仍是自認為有理,唾罵不休。
聽罷魏氏族人的陳述,趙寧都給氣得不輕,這書生靠了幾回科舉,失敗了,便自我墮落,明知自己讓人瞧不起,卻不知道發奮,反倒懷疑起自己善良勞苦的妻子。
他只需要有幾天是清醒的,跟玉娘一起做做活計,就知道玉娘是怎麼掙錢的,卻偏偏視而不見!
或許他是因為自己太過不堪,知道自己配不上玉娘,這才把玉娘也想得跟他一樣渾身汙點,齷齪骯髒,這樣他就能心安理得享受對方的血汗錢,並毫無負擔的把她們賣掉,拿著銀子自己一個人花用。
“打爛他的嘴! ”魏無羨被罵得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