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開朝立國,為了治理廣闊疆域,設有四座京師,分別是西京長安,東京汴梁,南京金陵,北京燕平。
只不過一百二十年來,天子都呆在燕平,正經運轉的三省六部皆設於此,其餘三京只是偶爾去巡視一番,所以世人若是隻提及京城二字,指代的都是燕平。
燕平城雄闊非凡,有坊區一百零九,星羅棋佈,城長約十里、寬約八里,常住人口超過百萬,乃是世間最輝煌的城池。
大齊皇朝中央禁軍合稱十六衛,便駐紮在京畿之地,而直屬皇帝統轄、負責皇宮戍衛的元從禁軍,軍營就在皇城北面,因其有四個“軍”的編制,又號元從四軍。
巳時已過,陽光普照下的長安城屋簷層疊、鱗次櫛比,而城池北面的皇宮,作為燕平城最雄偉的建築群,則更顯金碧輝煌。
結束了在含元殿舉行的大朝會,宰相徐明朗剛進中書省,還沒來得及翻開桌案上堆積如山公文摺子,就被一名行色匆匆的宦官傳訊,皇帝讓他跟參知政事立即前往崇文殿。
崇文殿是皇帝日常處理國事的地方,作為當朝宰相,百官之首,徐明朗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有時候勤政的皇帝遇到難題,一天跑上幾次也不稀奇。
“大朝會剛剛結束,陛下就這麼著急召見老夫,必然是不宜在朝堂上公佈的大事......”已經過了知天命年紀的徐明朗,想到這裡不由得心頭一動。
皇帝尚且年輕,雖然已經親政多年,但作為昔日的輔政大臣、東宮太子太師,徐明朗跟皇帝天然親近,他所受到的信任,也不是其他大臣可比。
到了現在,皇帝每遇大事,還是會先諮詢他的意見再下決斷。
“難道是代州的事?”在崇文殿前拾級而上,帶著副宰相——參知政事的徐明朗,還沒看到殿門,徐明朗就聽到了哭聲。
抬頭一看,便見兩名宦官正拖著一個痛哭流涕官員下來,那青年官員著淺緋色官袍、腰繫十銙金玉帶,顯然是五品。
對方看到徐明朗,如見天顏,掙脫宦官,連滾帶爬到了近前,近乎要抱著他的雙腿,哀求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徐明朗認識這個青年官員,事實上關係還不錯,對方是他提拔重用的,有半師之誼,雖在地方州府為官,但逢年過節也沒忘派遣專人,帶著豐厚禮物問安。
對方任上考功評為上等,前兩日回京述職,如果不出意外就會獲得升遷。此人剛到燕平就去拜訪過徐明朗,雖然當時徐明朗沒空見他,但還是收下了對方的孝敬,知道對方的大體情況。
“怎麼回事?”徐明朗不動聲色地問。
兩名宦官見丞相跟對方交談起來,雖有皇命在身,也沒有催促勸阻,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陛下問政,下官所答不能讓陛下滿意,故而降下雷霆之怒,要將下官送去刑部查辦......大人救我!”
徐明朗皺了皺眉:“陛下問了你什麼?”
“都是,都是州縣小事,下官沒想到陛下對滁州情況知道得那般透徹,連府衙斷的鬥毆案子都一清二楚,下官,下官按照結案的文書,說鬥毆之事是刁民闖入大族宅邸盜竊,故而被護院家丁打殘,沒想到,沒想到陛下什麼都知道......”
說到這,青年官員委屈得又要哭出來,“大人,那件案子,不過就是傷了幾個農夫,也沒打死人,陛下,陛下怎麼會就知道啊!”
聽到這裡,徐明朗已經知道了事情大概,不由得冷哼一聲,心裡對青年官員失望至極。
皇朝承平日久,世間繁華已經到了極致,無法再有更多利益誕生,地方的大族亦或者大地主,為了攫取更多財富,現在都在大肆進行土地兼併,用的手段也漸漸暴烈。
不用說,刁民盜竊是假,大族巧取豪奪傷了農夫,才是實情。青年官員得了大地主的孝敬,隱瞞了實情,卻不料竟被皇帝察覺。
“愚蠢!愚蠢至極!”徐明朗一甩衣袖,不願再多說一句話,就離開了原地,心中再也沒有青年官員這個人。
“大人,大人救我啊......”青年官員猶自呼喊。
“別喊了,誰也救不了你。”參知政事劉牧之鄙夷的瞥了對方一眼。
徐明朗可以走得乾脆,他作為對方的副手,卻必須為主官分憂,有些事得給青年官員交代清楚,“在陛下面前,你也敢敷衍塞責?你難道沒聽說過,陛下手中有本《方物志》?真是愚蠢透頂!”
聽到“方物志”這三個字,青年官員如遭雷擊,僵在那裡再也不能動彈。
傳聞,陛下手中有本《方物志》,上至中樞的三省六部,下到地方的州縣官衙,事無鉅細,都在那本書上,且日日都在更新,不斷補充新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