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見那粗體的黑字,良沁的眼睛就是一黑,連帶著身子也是不穩,幸地六姨太一把扶住,將她攙到沙發上坐下。
“沁兒,這是從北陽那邊剛剛傳來的報紙,司令他其實....一早就不在了,大小姐一直秘不發喪,只等著謝振璉回到北陽,才宣告天下。”
良沁只覺自己身處一個噩夢之中,她也不覺得難過,甚至也不覺心痛,只餘麻木,徹頭徹腳的麻木,她雙眸無神,只搖了搖頭,“不會的,為什麼沒人發電報來,為什麼沒人通知我?”
“沁兒......”六姨太見女兒如此,只覺刺心,她的眼淚滾滾而下,只握住了良沁的肩膀,“孩子,你醒一醒,司令他真的不在了呀!”
“不!國際廣播也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兒,就算姐姐秘不發喪,可這報紙都傳來了美利堅,倘若這事是真的,那廣播裡怎麼會從沒提起?”良沁臉色煞白,沒有丁點血色。
六姨太沒有法子,只上前將廣播開啟,良沁怔怔的聽著新聞,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驀然,她身子微震,就聽一串英文從喇叭裡鑽進她的耳朵,女中音的聲音十分悅耳,良沁聽了這條新聞,隔了許久才慢慢明白這條新聞究竟說的是什麼。
新聞裡說,江北軍總司令謝承東,上個月在北陽被人暗殺,據猜測該是扶桑人所為,謝夫人一直壓著訊息,對外只說謝承東受了點傷,一直等到長子回到北陽,才對世人宣告了這件事。
良沁手足冰涼。
“沁兒,北陽那邊也沒人來報喪,更沒人來接你們母女,大小姐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六姨太神情悽楚,眼瞧著女兒孤零零的坐在那裡,便是挖心挖肝的難受。
良沁一直沒有出聲,唯有眼淚連綿不斷的從眼眶裡落了下來,那樣多那樣多的淚,猶如一場淚雨。
即使六姨太竭力反對,良沁卻還是執意帶著寧寧回國,這兩日,除了那次聽到謝承東身故的廣播後,她曾哭過一場,而後便再沒掉過眼淚,這兩天她有條不紊的安排好了家中的事物,就連自己走後母親每日裡該吃的藥都是一份份的準備好,放在了藥匣子中,讓母親吃的時候取出即可。
清晨,良沁帶著女兒動身前,六姨太看著她和寧寧打扮的雖是素雅,可念起她們是回國奔喪,穿成這樣總不成體統,遂是勸道;“沁兒,哪怕你不穿孝服,也該讓寧寧給她爸爸戴孝。”
良沁搖了搖頭,“娘,我和寧寧回去不是為了奔喪。”
“那你回去做什麼?”六姨太吃了一驚。
“我回去找他。”良沁抱起女兒,她的眼眸清澈,聲音中透著堅韌。
“沁兒,你別犯傻!”
“我不信,他會丟下我和寧寧。”良沁眼圈微紅,說完這一句,便是帶著女兒走出了屋子,管家已是讓司機備好了汽車,待良沁母女上車後,汽車便是一路飛馳,向著碼頭行去。
到了碼頭,良沁一行下了車,這次回去良沁並沒有帶多少人,只帶了一個男僕和兩個嬤嬤,下人們手裡拎著行李,良沁則是抱著寧寧,因著時間尚早,碼頭上並沒有多少來往的旅客,倒是顯得有些空曠。
良沁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看見女兒鞋帶鬆散,良沁放下孩子,自己則是蹲下了身子,去為女兒將鞋帶繫好。
“媽媽,”寧寧懷中抱著洋娃娃,眼睛卻是朝著良沁身後看去,奶聲奶氣的和母親開口;“你看那個人,好像爸爸。”
寧寧一直看著父親的相片長大。
良沁一震,她轉過身子,就見前方不遠處,立著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個人緩緩取下了禮帽,露出了一張果敢堅毅的面容,他已經不再年輕,可眉目間依舊英挺,透著果決,他的眼睛濃黑如墨,在看著良沁母女時,卻現出了溫柔之色。
良沁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整個人微微的顫抖,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那道身影,看著他向著自己母女走來。
他的步子沉穩而有力,向著良沁和寧寧一步步的走近,他走的十分緩慢,卻終究還是走到了良沁和寧寧的面前。
寧寧昂著腦袋,看著母親一臉的淚水,她轉過頭,向著高大的男子看去,她有些害怕,只往母親身後鑽,那男子卻是大手一攬,將她凌空抱了起來。
寧寧嚇得哭了。
她向著母親伸出胳膊,卻見母親向著自己微微笑了,她的眼睛裡明明噙著淚水,笑容卻是那般皎潔與甜美,她的聲音輕柔,她說:“寧寧別哭,這是爸爸。”
原來,爸爸真的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