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侍從看見她,無不是紛紛行禮,良沁微微頷首,走到餐車時,卻見桌子上擱著一些書,良沁停下了步子,見那幾本書不是旁的,卻是一些古詩詞與古籍,《左傳》,《史記》,《飲水詞》,《漱玉詞》赫然在列。
良沁微怔,餐車裡除了廚子和打雜的丫頭,便是一些下人與軍中的侍從,又怎會有人會有這般的雅興,看這些古籍與詩詞?
良沁隨手取過一本納蘭性德的《飲水詞》,剛翻了幾頁,便覺深深吸引,她回頭看向侍從,問了句;“這些書是誰的?”
“回二夫人的話,這些書都是賀長官的,他沒事就愛翻著看看,我們這些大老粗,也沒人能看懂。”侍從撓了撓頭,對著良沁不好意思的笑笑。
良沁聞言,想起賀連愷曾畢業與燕京學堂,在軍中是個十分難得的文武全才的人物,她也是笑了笑,回眸,剛好見賀連愷從前面的車廂走了過來。
“二夫人。”看見良沁,賀連愷眸心微震,繼而壓下,行了一個軍禮。
“賀長官。”良沁聲音溫和,與他道;“這些書,全是您的嗎?”
“讓夫人見笑了。”賀連愷聲音沉穩,這些書前幾日有些受潮,他便拿到了餐廳,打算曬曬,不曾想竟是讓良沁瞧見了。
“在包廂裡也沒事可做,不知賀長官,能否借我幾本書回去看看?”良沁開口。
“夫人請便。”賀連愷將眸心低垂,不再去看她的面容。
“那多謝賀長官了,等我看完,就讓阿秀把書還給您。”良沁見他答應,不免十分喜悅,她挑了幾本詩詞古籍,與賀連愷道謝後,便是離開了餐車,回到包廂後,就是讀了起來。
晚間。
阿秀給良沁端了一碗紅棗羹,進了包廂,就見她正坐在燈下專心致志的看著書,她的側顏極美,纖長的睫毛微卷著,眼睛澄如秋水,下顎的弧度十分柔和,那模樣,分明像個沒出閣的大姑娘。
“小姐,快別看了,您這都看了一天了,還沒看夠?”阿秀嘟囔著,將紅棗羹送到了良沁手邊。
良沁合上了書,揉了揉發脹的眼睛,這些書裡,往往夾雜著一些批註,那些批註字跡瀟灑,俊秀有力,顯然是出自賀連愷之手,更難得的,是那些批註俱是能掐中要害,直抵人心,良沁看了這一日,倒從心底對賀連愷生出幾分敬仰。
她端起了粥,小口小口的吃著,阿秀隨手翻了翻那幾本書,她本就不識字,眼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看起來腦仁兒就疼。
“這些書,真不知小姐你怎麼能看得下去,那賀長官也是,明明是個軍官,身邊竟還帶著這些書,也不知圖個什麼。”
聽著阿秀髮著牢騷,良沁也沒說話,只笑著將粥吃下,待阿秀走後,又是細細的讀了下去,直到睏倦極了,才上床歇息。
清晨,東方剛露出魚肚白。
遼陽站內寒風呼嘯,將侍從身後的披風吹的獵獵作響。
謝承東一身戎裝,眉宇掩在軍帽下,他燃了一支菸,在站臺上來回踱著步子。
“司令彆著急,夫人昨日已經到了東北,今天一定能趕到遼陽。”邵平站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勸道。
謝承東停下步子,回頭看了他一眼,邵平就是笑了,只低下頭不出聲。
謝承東收回目光,向著遠處眺望,但見迷霧濛濛,壓根看不真切。
驀然,就聽一陣“咣噹咣噹”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接著便是火車的鳴笛聲,謝承東心中一動,等了片刻,果真見一輛火車自迷霧中緩緩駛進了站臺。
謝承東扔下菸捲,向著專列大步走去,待專列停穩,就見當先下來一個青年男子,領著一隊侍從,剛看見他,便是齊齊一個軍禮,喊了聲;“司令。”
看見賀連愷,謝承東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目光向著車廂看去,待看見那抹魂牽夢縈的身影后,謝承東眸心黑亮,不等良沁自己走下火車,他已是上前摟住了她的身子,將她從臺階上一把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