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叫普通人延壽三年的朱玄草?葉老頭肯下這個血本?燕歸是有些不大相信的,狐疑道:“師父莫不是要隨便找株野菜哄騙徒弟的吧?”
“老夫是這種人麼?”
燕歸點頭,“是的。”
“是你個大頭鬼,你自己去藏經閣找《奇珍錄》來,老夫現場交付於你,你比對一番不就行了?”
所謂藏經閣其實就是說著好聽,事實上它只是一間裡面堆滿雜書而且狹小窄仄的小木屋罷了。
以前燕歸年紀尚輕身體未長開時可以自由出入,但是現如今只能悠著小心翻找了。
在裡面翻尋一本書可把燕歸折騰壞了,從中提書而出時燕歸一陣頭大道:“你那藏經閣該挪個窩了,我施展不開手腳。”
葉老頭輕啐一口,“你要施展手腳作甚?拆家麼?不挪不挪,緊緻些該是好的。”
“一手交草一手交書!”
從挎包中掏出一個小木盒,葉老頭將其掀開,露出一抹翠綠,清香隨之散逸而出,而後陡然逝去。
燕歸才看清朱玄草的樣子葉老頭便合上木盒,端地是快速無比。
“反正都是徒弟的囊中之物,師父關那麼快乾嘛?讓徒弟多看一眼又不會怎樣。”
葉老頭撇撇嘴,“一旦離土,這朱玄草便得用紫檀木儲著,若是長時間外露,藥效會大打折扣。”
憑著一眼的印象,燕歸翻了翻奇珍錄,細心比較下確認其的確是真貨,這才喜笑顏開。
從懷中掏出一本捂地熱乎乎的書,不由分說便將其塞入葉老頭懷中,然後捲走小木盒,“還熱乎著呢,趁熱看吧。”
“趁熱看?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不怪不怪。”
葉老頭懶地細想,抄起書便是一頓翻閱,片刻後露出猥瑣的笑容。
燕歸摸了摸鼻子,“其實……這金瓶梅是一本哀書來著。”
“屁,老夫又不瞎,這明明是一本嬌滴滴的居家讀物好不好?”
前世燕歸研讀過許多遍,這才能將其默寫下來,根據他的理解,事實上,金瓶梅直面的是最卑微低賤的底層社會之世情,描寫鄙陋的市井小人之狀態。
而這本書在當時的作用,使是讓人們從對王侯將相世界的豔羨迴歸到對小人物的命運的關注,這和西方的文藝復興有些類似。
不難發現,在書中蘭陵笑笑生同時用了比男女之事更是多得多的筆墨在一件其他作者所不願多語的事情上,那就是死亡。
《金瓶梅》之寫死,正如其之寫生與慾望,也正是因此,酒色財氣的鬧熱與張揚的狂歡,從來也不能掩飾金瓶梅遮蔽和浸染全書的灰暗與冷峻。
在各種各樣出人意想卻又似宿命輪迴的死亡中,在血肉模糊、醜惡不堪的情狀下,那因利慾、肉慾而抽搐的嘴臉,以及以命相搏的決絕,真的讓人感到黑暗無邊,而作者的情懷卻是冷峻沉靜而又蒼老。
所以又有清代文人漲潮在《幽夢影》中說:金瓶梅是一部哀書。
但葉老頭可不管那麼多,金瓶梅的複雜描寫在他看來,只不過是給男女之事加了些劇情罷了,正合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