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言之未察。佛家所修,非但舍離世欲,乃直指心性,究竟解脫。若言順,然萬物因緣起滅,眾生苦海浮沉,道家所云‘清靜’,實未逾生死本源,何以言超脫?”
“僧言生死,然天地自有其序,春生秋殺,往復不息。吾道家‘抱元守一’,合於道體,生死亦自然之化,何須刻意求脫?”
“然天地雖有其序,然眾生沉淪苦中,未脫煩惱。吾佛法渡彼苦厄,令得清涼,修心破執,覺悟生死根本。道家獨守清靜,豈非只顧己身?普渡眾生之心,何在?
“僧言雖善,然汝佛法以大悲為懷,卻亦執著於眾生,若無眾生可度,則悲從何生?道家無為,非不顧眾生,乃以無為”化有為,眾生自歸自然,豈非至理?”
“道長之言,深悟趣,然執無為亦非真無為。無為不離有為,正如空不離有,眾生即佛,佛即眾生,此方為圓融大道。”
洛子君聽到爭論,不禁停下看了一眼。
那角落裡的蒲團上,竟然坐著一僧一道,看其年齡,皆已高齡。
此時,辯論突然停下。
一僧一道皆轉過頭,看向了門口。
洛子君連忙拱手道歉:“小子信步而遊,無意來此打擾,還望見諒。”
說罷,便準備離開。
那老道卻突然開口問道:“公子覺得,貧道與這禿驢之論,誰人有理?”
那老僧也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面帶慈祥的微笑。
洛子君本不欲回答,但突然又想到了自己與白蛇以後的劫難,很有可能還是與這金山寺和法海有關,遲疑一下,拱手道:“小子以為,道與佛,皆求大道,兩位皆有理。”
“哦?”
老道目露詢問。
老僧也微笑目視。
洛子君鄭重道:“道佛殊途,然同歸一理。佛本是道,道即是佛也。”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一怔。
那老僧連忙雙手合十,低頭道:“公子請進來說話。”
洛子君看了他一眼,抬腳走了進去。
那老道冷笑一聲,問道:“這位公子何出此言?佛即是佛,道即是道,怎可混為一談?若佛本是道,道即是佛,我道佛兩門,何須爭執千年?”
老僧也道:“還請公子解釋。”
洛子君本是順口而說,見話已至此,也只得隨口解釋道:“道乃宇宙之本源,宇宙之根本。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被認為是超越萬物形相和語言的。若從這個意義上看,佛教所追求的涅槃或實相,與道教的道有相似之處,都是超越世俗、不可言說的本體真理……”
老道一愣,嘴裡喃喃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洛子君繼續道:“佛教講‘緣起性空’,認為一切現象皆因緣而生,無固定自性;而道家介入“無為而無不為”,闡明順應自然、礙人為干擾。兩者都強調對宇宙法則的洞察與順應,且都追求超越侷限的解脫之道。例如,佛教的‘般若智慧’與道教的‘清靜無為’,在某種程度上,都體現了對生命本質和宇宙真相的理解,這也是兩者的相似之處。”
老僧低頭沉思。
洛子君又道:“佛教講‘萬法歸一’,道教講‘萬物歸道’,二者皆追求宇宙的終極真理,只是在大道上而顯現不同。若從超越教派的高度看,兩者在宇宙觀、觀與解脫之道上,有著同樣的共通性與終極追求,以及對事物的超越,和對天地萬物的和諧歸一……”
“所以小子以為,佛本是道,道即是佛。”
話畢。
一僧一道,皆目露思索,沉吟不語。
洛子君沒敢再打擾,拱了拱手,便準備退去。
這時,那名老道立刻站起,手端拂塵,躬身行禮,忙問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洛子君回禮道:“不敢當,小子姓洛,名子君。籍籍無名,一介書生而已。”
那老僧此時也站起,雙手合十,低頭道:“阿彌陀佛,公子方才之論,新奇驚人,令貧僧耳目一新,振聾發聵,彷彿另窺天地也。”
“洛子君……”
老道目光閃爍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嘴裡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似乎在回憶自己之前是否聽說過。
少頃。
他立刻低頭彎腰,虛心求教道:“公子剛剛所說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不知出自哪裡?為何貧道從未聽過?”
原來這個世界,連《道德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