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看起來有點幼稚,這個盆挑不出任何毛病。
很快的,克拉夫特返回廚房,帶回了一個舀水的瓢,還有一塊木板,丟進木盆裡。這就是他的“出航”準備了。
現在,向外探索的計劃基本圓滿,克拉夫特撬開房門,來到房間的窗前。
他拆掉木栓,拿木栓在窗上敲擊,快速地退到一旁,按住劍柄,安靜等待。如果有什麼東西會被聲音吸引過來,那就給它一劍,放棄出去的打算。
窗外沒有動靜,極端的寂靜中,只聽到了自己輕微的呼吸和心跳。
“我還真有點希望哪個神來保佑我一次了。”克拉夫特在心裡嘀咕,“下次一定去教堂捐個銀幣。”
【下次一定】
莫名其妙,然而印象深刻的內容一閃而過,壓力在某種微妙的幽默中得到緩解。
深吸一口氣,他做好了最後的心裡建設,單手推開窗戶,第一次面對這個異於現世的世界。
【褪色】
昏暗中,熟悉的窗外景象被鍍上一層枯燥乏味,寡淡的微弱光線像是會被風吹走,不穩定地附著在物體表面,被風化般的脆薄感。
平日裡見慣的窗外景色,被降低了亮度,又剝離了顏色,顯出老舊壁畫般的色調,由不可抗力摧毀了人類苦心營造的東西,進入難以避免的令人生厭境地,漠視現世的繁榮。
深層用無聲的表達排斥著外來者,昭示著此處並非現世活物能生存的地方,用顯著的區分,使之明確認知到自己不屬於這裡。
克拉夫特從視窗一躍而下,跳入小巷裡的水中,純粹、冰涼的海水,沒有任何生物的痕跡,感受找不到半根衝來的水藻或者海洋生物,想必這裡是不存在趕海了,可惜了那麼大的潮水。
行走在兩側房屋間,頭頂是不足兩步寬的無星暗夜,分不出是本就如此還是雲層遮罩。
晦暗中,他摸著牆前傾身體,以半遊半走的姿勢向前移動,繞過拐角,轉向正面的街道。
在通往街道的巷口,他看到了那個播撒晦澀光芒的源頭。它固定在如幕的天穹上,大得出乎意料,亮度極低卻沒有任何星辰點綴。
他抬起頭來,被它抓住了視線,被孤寂冷漠的光源和紋理所吸引。那種特殊的光線使它在缺乏參照物的天空中不易判斷距離,產生在遙不可及處又同時近在眼前的錯覺。
缺乏足夠發光物的天空形如偽物,沒有空曠遼遠的開闊感,宛若巨型岩石穹頂倒扣,壓迫與窒息感沉重異常。
直覺上它足有月亮的幾倍大,亮度卻遠遜於後者。視覺上巨大的面積讓其表面的紋理比月海更容易辨識。
而那些紋理,並非尋常天體的弧線,而是交錯的直裂,縱橫分割了這個光芒不顯的圓形面,劃開不見底的溝痕,如同佈滿疤痕的面板。
在正中,一條斜行的痕跡穿過正中,幾乎把它剖成兩半,無法形容的顏色噪點般明滅,似要向兩邊擴張。
精神受到了觸動,克拉夫特感到自己並非在觀察,而是在對視,獲得了相對應的關注,極大的異樣感掃過全身,鼻腔黏膜被刺激,唇齒間泛開微酸的腥味。
他知道這是邊緣化的精神感官在奪取其它神經通路,表達獲得的訊號。
鬼使神差的,克拉夫特沒有低頭,不由自主地想去看清它,觀察那道閃爍彩色噪點的橫紋,就和忍不住去觀察作嘔的發光生物內裡構造一樣,存在說不出的吸引力。
感官在混亂,耳邊嗡鳴聲放大,舌尖傳來痛感,血腥味混著酸苦的無源味道散開,體感振盪橫移、倒轉。
有什麼在褪去,精神和身體受到排斥,他感覺天地倒懸,水面翻轉到上方,皸裂的天體換到了下方,對他持續施加某種影響。
他感覺在下墜,向那深黑的無光天穹墜落,而水面、建築在上升,離他遠去。
意識模糊中,克拉夫特發覺失重感再度襲來,下墜不可遏制。
【另一個方向】
一個念頭閃過,他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