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幾步之遙
邵蔻坐在水泥臺階上,仰起臉,上空的藍色被風吹遠,漫成海,漫成天。
許易叉腰站在一棵白楊下,貓眼伶俐,下巴掛著汗珠,“我恨死八百了,這讓運動細胞不發達的人情何以堪!”
跑完步她的臉頰微發紅,肉嘟嘟的,身材微胖,被人調侃,“許易,你要減肥了。”
說的人多,她不自信了,找邵蔻吐苦水:“我太胖了,體考怎麼辦啊。”
邵蔻站起來,腳下踩到斷掉半截小木枝。
“我體育也不行,放學一起留下練習吧。”
那一年他們是煬安市最後一屆體育要計入學業水平測試,三專案,跑步,跳高和實心球,女生八百男生一千米。
中招後的兩年裡體育課都沒好好上過幾次,會考前的這一突擊,算是把許多體育細胞為負的同學都炸出原型。
體育課也都老實地去上,三專案輪一遍,看見老師甩著哨子走來就知道下一句必定是“來,上跑道。”
時間還是要先留給文化課,像體考裡的跳高是大多數人沒接觸過的,老師們找時間統一輔導。
週三,又是一節體育課。
操場一角已經擺好墨綠海綿墊和杆子,課上活動完,所有人呈兩隊排開,一個一個來,簡直受刑。
邵蔻和許易排在最後,男生們躍躍欲試,練習幾次很多人都能翻過去,女生們起初還很緊張,來回助跑起跳,慢慢也有了勇氣。
男生女生們在白線外準備,沖刺加跳躍,杆子巋然不動,人翻身而過,四周歡笑;杆子重重撞翻,人影狼狽,四周依舊歡笑,男生們起鬨地鼓掌。
操場東西兩處,兩個班級都在練習,人堆裡固定在一兩分鐘的寂靜後掀起笑聲,持續嘩然。
邵蔻的體育成績是真的差,大把時間都用來學文化課,平時哪裡注意鍛煉。
輪到她時,手心掐汗,老師在身邊指點,翻來覆去的要領已經熟記於心,實踐起來卻困難重重。
跳高四步驟都沒出錯,但還是摔得人仰馬翻。墊子有硬度,人倒在上面,被砸的暈頭轉向,緩不過來。
許易比她稍好些,沒那麼狼狽,但也實在勉強。
兩個難兄難弟被單獨拎出來,老師單獨輔導,捱到下課,許易還說得過去,邵蔻就……
體育老師也沒了辦法,“先回去吧,晚自習前有空就來練,不然到考試你們咋辦。”
邵蔻站了一會兒,景觀樹在冬天看著光禿禿的,她的心裡也涼颼颼。
晚上固定和林韻報備,學習上的事沒大問題,說起體育,林韻下最後通牒。
“下週五必須要到b,我就不相信一個體育能有多困難。”
b?
現在要求拿到b,考試那天是要拿全a的,堪比登天。
邵蔻不能反駁,拿著座機電話趴在外面吹風,林韻也忙,說了十幾分鐘就掛。
她一個人還在風裡站著,身心變冷。天邊暗沉,遠處的小區燈火煌煌,居民樓的視窗睜開暖黃或成澄白的眼睛,光溜的樹守著黑夜,涼風蕩漾。
童鳶進門,聲音溫柔:“小蔻,小言,吃飯吧。”
桌上四菜,土豆燜牛肉,炒青菜,麻婆豆腐,紅燒雞塊。
邵言嘗了嘗,豎起大拇指:“小姨,你做飯很有天賦嘛,超好吃!”
童鳶笑起來,“是嗎。”
邵蔻去洗手,低頭看見廚房垃圾桶裡丟的外賣盒,盒子露出一點,她丟了個瓜皮蓋住,當沒看見。
邵言還在點評提建議,“這個味道正好,那個稍有點鹹,哎呀這土豆太軟爛了,好入味。”
“可能鹽放多了,下次老抽放少點,顏色有點重。”童鳶說道,實則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飯桌安安靜靜,能聽到些廚房灶臺上小火熬湯,童鳶問:“怎麼都不說話了,不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