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蔻撕開包裝,把口香糖含在嘴裡,暈車的難受弱了些。
車內安靜下來,沒人再說話,邵言升上窗,靠回去籲口氣。
車子抵達三角梅公園,人工湖結冰,一條筆直幹淨的主幹道上跑著大大小小的車子,渾濁的風繼續吹,在樹冠上空環繞。
邵蔻下車,雙腳踩在地面,那種來到新環境陷入迷惘的感覺還在。
西餐廳的玻璃門拉開兩次,邵蔻和邵言跟在林韻的身後。
店內裝修風格清幽,十分高檔,樂聲緩緩,有兩首是柴可夫斯基的曲子。
侍應生接過林韻的大衣,帶領她們上二樓。林韻說:“你小姨人很好,在大學教書,在功課上能幫到你們。”
邵言:“小姨教的是大學課程。”
“她從事教育行業,學習方法,技巧都是相通的,總之到小姨家,最後一年半不要貪玩,報考上海的學校,媽媽都給你們規劃好了,女孩子報財經類,法學都挺好的。”
林韻停頓,看眼邵蔻再看向邵言,又多出來更多沒說出的未來規劃,“邵蔻不要報法學,邵言的嘴皮子倒是適合當律師。”
邵蔻心思跑遠了,從出門到現在都在想那個很久沒見過面的小姨,童鳶。
童鳶今年三十多,未婚,是外婆收養來的小孩,上的外婆家的戶口,姓童。一所高校的物理系講師,一個人瀟灑自在。和林韻同為姐妹,都是不顧家的主,一個在忙事業,一個在遊山玩水。
邵蔻小時候在外婆身邊長大,有幾年家裡爭吵不斷,原因都出自童鳶這個小姨,長輩斥責她另類,不省心。
童鳶從小性子獨,自己洗衣做飯,高考報志願,一個人北上讀書,在外漂泊。
畢業去英國留學,認識了一個搞藝術的外國男人,很快墜入愛河,那男人長相俊美,靠畫畫謀生。
回國後童鳶參謀,幫襯他開畫廊,協助辦畫展。
藝術家靠靈感吃飯,不會為了一個人變成凡夫俗子,二人戀愛四年分開,當晚童鳶買醉一宿,不哭不鬧,酒醒又繼續讀書生活。
三個月後拿到劍橋博後的offer,一個人按照約定日期拍了組單獨的婚紗寫真,當晚就坐航班走了。
她去過冰島,加州,瑞士,為了看紀錄片裡的動物大遷徙,特意跑到南非坐熱氣球,和黑犀牛合照,玩滑翔傘,甚至還在無國界動物救助站做了一個月的志願者。
分別時,摟著只沒牙的大象痛哭流涕,說未來要將畢生事業獻給這片土地和動物。
新年一過,她又跑去內蒙呼和浩特進山撿垃圾。
她把生活速度撥快,去瘋狂,去體驗,走遍世界的腳步再沒有為誰停留過。
一場戀愛鬧得轟轟烈烈。
邵蔻這些小輩們只見過童鳶高三成年禮拍的一張照片,別人穿蓬蓬裙,她一身《律政俏佳人》裡艾麗·伍茲的打扮出席。
桃紅色貝雷帽,粉西裝配高跟鞋,在錦鯉紋狀的成人門前,做了個碰杯萬歲的手勢。從那之後,收獲了“粉女郎”“中國甜心”的外號。
邵蔻上次見童鳶,是她大一寒假回來過年,她剪了個超短的發,素面朝天,依舊美豔動人。
屋內鬧哄哄在搓麻將,她趴在陽臺仰望天空,指尖夾著細條的女士煙,扭頭看過來,素白的臉冷冷淡淡,一勾唇笑起來,嫵媚多情。
幾年後邵蔻去看電影,看到熒幕上的一個外國短發女星,驀地就想起來童鳶。
那個僻靜空間,酷颯的笑容和半根生澀的煙。
“叮鈴。”
耳邊世界裡傳來清脆的鈴音,風鈴在門上搖了搖,邵蔻的思緒被拉回現實。
西餐廳裡。
吊燈投下華麗的光輝和長桌上的燭臺交相輝映,照亮了白色柱面和如夢似幻的壁畫。
穿制服的侍應生有序上餐,地上一卷紅毯從二樓鋪到一樓,盡頭的大門處走進來一個貌美的女人。
“抱歉,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