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城東邊,東來山。
曾經的欽天監,如今的洗筆書院。
短短數月,東來山的變化極大,山腳下那座氣派的牌樓上,那塊燙金的欽天監匾額,已經被樸素卻蘊含深意的“洗筆書院”四字所替代。
當初守衛森嚴的東來山正門,現在文人士子來去頻繁。
寧白峰站在山腳,仰頭看了牌樓上那四個字一眼,心想陳松風不愧是治國上境的大儒,一手字元威力果然不凡。
別看牌樓下人來人往,但他卻不能進去。
強闖只會適得其反。
寧白峰掃視牌樓四周,發現不遠處有個身披蓑衣的老人,正在持著掃帚掃雪。
下雪時掃雪,怎麼看都像是在做無用功,但老人依舊掃的很認真。
寧白峰邁步走了過去,抱拳道:“老先生,回元山弟子前來拜訪陳松風先生,能否幫忙通傳一聲。”
老者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張蒼老的臉龐,但他的眼神卻很明亮。
上下打量了這名年青人一番,老者輕聲道:“持劍者能如此守禮,確實當得起一宗首徒之名,你來的比陳院主預料的要晚一點。”
寧白峰雖然察覺出這名掃雪老者是個儒家修士,卻沒想到他居然會認得自己。
“寧先生不必驚訝,山上的名人館裡,就掛著你的畫像。”
老者彷彿能洞悉人心,一眼看出白衣青年的疑惑,他從袖中摸出一塊被捂得溫熱的木牌,遞給寧白峰,說道:“陳院主讓我在此等你多時,寧先生自行上山即可。這塊一葉障目牌,不止可以讓你隨意進出書院,以後還可隨意城內御劍,而不必受到即將完成的山河陣攻擊。”
木牌看著很普通,就像隨便找塊木頭雕刻而成。正面刻著一葉障目,背面刻著永鎮山河。
寧白峰接過木牌看了看,再抬頭,發現老者已經轉身繼續去掃雪。
“多謝老先生所贈。”
儘管心中有不少疑問,寧白峰張了張嘴,眼看雪花逐漸變大,他心中忽然一動,伸手摘下腰間酒壺,走上前去,“老先生,天氣冷,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老者手中掃帚一停,直起身,將掃帚柄往胸前一抱,雙手搓了搓湊到嘴前呵了口氣,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笑道:“那怎麼好意思。”
嘴上雖然說著不好意思,但老者的手卻沒停,轉手就將酒壺接了過去,拔開塞子,湊到鼻子前輕嗅一下,眼睛立即一亮,然後仰頭喝了一口。
老者含著酒水,眼睛微眯,片刻後才嚥下,跟著撥出一口熱氣,“蓮子清香存其中,烈而不燥,好酒!”
寧白峰愣了愣,只喝一口就能品出酒的來歷,這老者看著愈發不簡單。
然而老者也僅僅只喝這一口,就將酒壺遞還回去。
寧白峰輕笑道:“不多喝幾口?”
老者搖搖頭,“一口足以。”
寧白峰雖看不出老者具體境界,但看其不避寒暑的樣子,最低也是治國下境。心想高人與老人,果然都有些怪癖,尤其是年老的高人,怪癖越怪。
否則,誰會下雪的時候跑出來掃雪。
他不再勉強,伸手接過酒壺,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老先生,雪眼看就要下大了,等停了再掃也不遲,還是多歇息一下吧。”
老者挑頭看了一眼有些變大的雪花,輕嘆道:“世間事,無外乎三者。不知其不可而為之,知其不可而不為,知其不可而為之。吾輩讀書人,自然不能隨波逐流。”
說完,老者自顧自輕笑一聲,然後不再言語,接著又繼續掃雪。
寧白峰不是儒家讀書人,領會不來這其中的意思,拱了拱手,轉身朝著東來山上走去。
......
東來山
不高,順著山道很快就上到半山腰處。
山道兩側延伸出許多小路,有著不少建築,更有幾名學子撐著油紙傘,行走其間。
越是往上,遇到的人越多,寧白峰甚至發現居然還有不少穿著儒服的女子。
雖說書院講究有教無類,但女子求學讀書,他還從未見過。
此時雪花紛飛,不少學子趁著課業間隙,撐著油紙傘,站在林間路旁賞雪,遠眺京城雪景,甚至還有那麼幾人不時賦詩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