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寧白峰和元鎮兩人每日清晨晨讀,傍晚晚課,回來時已是精疲力竭。期間寧白峰也曾去隔壁找過老道士,但兩人連門都沒進去,只是隔著門傳來一句話。
“閉關修煉,沒事別過來瞎嚷嚷。”
寧白峰略有所思,卻也沒法多說。
元鎮倒是沒心沒肺,嘟囔著,“高人果然是不一樣,躲在房裡睡覺都能說的一股仙氣。”
看著元鎮,寧白峰感覺有些奇怪,這幾日元鎮勤奮的出奇,連續幾日的課業,以元鎮這種頑皮加憊懶的性子,竟然沒有偷奸耍滑,每日老老實實聽課,連早上起早晨練都沒賴床,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問及元鎮這是為何,元鎮張張嘴,最後憋出一句話。
“我也不知道。”
自那天與老山主有過閒聊,寧白峰便開始在一式三練的基礎上增加儒家的習劍方式,將手中長劍當作毛筆,凌空寫字。
只是初始時不知是掌握不好力道,還是不習慣以劍作筆的緣故,總是寫偏,彷彿手中長劍重逾千斤。每次長劍出鞘,只能寫出一個字,便得收回鞘中,平復氣海,換出胸中濁氣。想寫出第二個字,幾乎做不到,勉強寫出幾筆後,氣海便如同要炸開一般,渾身如被針扎。
往日裡修習一式三練,半個時辰才會力竭,但加上寫字之後,勉強堅持到寫出五個字,渾身已是大汗淋漓,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日常課業結束,寧白峰練劍時,老山主也不時過來看望,拉著寧白峰閒聊。
寧白峰也問過老山主,為何以劍做筆後,寫字如此艱難,多寫之後,身體如被針扎,是否是自己修習方式有誤。
老山主微笑著說出幾個字後便不再多言。
文字自有其重量。
至於身體如被針扎,老山主看著寧白峰,沉默半響後才說出一些見解。
“若將人體比作整個離洲,那體內經脈便是江河驛路,而氣海,就是離洲最大的湖泊。修行一道,講究循序漸進,汲取靈氣莫不是如抽絲剝繭一般,如同春時,和風細雨潤離洲。若雨勢過大,則必成洪澇,海潮兇猛,必定順著江河成倒灌之勢。屆時,人體將如同破碎的瓷器,四處窟窿,天地靈氣洶湧而來,將人體擠爆。而修行時的刺痛感,便是倒灌之勢的前兆。”
寧白峰聽聞這番話,心裡一驚,當時若是強行而為,後果難料。
隨著時間的推移,寧白峰練劍開始純熟,不再是感覺劍都握不住,出劍後的一筆一畫,平平穩穩,中規中矩。
而這天寧白峰和元鎮再次聽完晚課回來。
推開門,發現幾日不見的老道士正坐在兩人屋內,沉默不語的抽著煙。
老道士見兩人進來,放下煙桿,開口道:“多日不見,換身衣服後,果然有那麼幾分仙家子弟的意思。”
元鎮累的話都懶得多說,翻個白眼後,徑直走到桌邊,倒碗水,咕咚咚的灌下去,打個飽嗝後,隨手用袖子一抹嘴,走到床邊直挺挺的躺下去,發出一聲愜意的呻吟。
寧白峰坐到老道士對面,喝口水潤潤嗓子後,問道:“前輩打算何時離開。”
老道士仔細打量著寧白峰,然後說道:“你在這裡安心修劍,不是挺好麼。”
寧白峰皺眉道:“那就只能一輩子待在山上,安心修劍。”
說完,寧白峰便仔細的打量面前的老道士。幾日不見,老道士雖然容貌未變,但其身上氣息卻是迥然不同。若說以前的老道士身上氣息如溪流般,鮮活清澈。那麼此刻老道士身上的氣息就像是幽深古井,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死氣沉沉之感,卻又像是一團火球,隨時都會爆開,傷人傷己。
老道士收起裂紋消失,再次變得烏黑光亮的煙桿,轉頭看向床上響起呼嚕聲的元鎮,“你想好了,下山後便是生死難料。”
寧白峰眉頭一挑,“若我說不下山,前輩就不打算勸勸?雖然我不明白這些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但我起碼還是能猜到一點,我被人利用了,而且是隨時會丟掉性命的那種。”
老道士絲毫沒有驚訝,似乎是知道面前少年的心智成熟,雖閱歷不豐富,但那雙眼睛卻是不簡單,既能看人,也能看心。“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跟著老道下山。”
寧白峰聲音堅定,朗聲答道:“因為我修的是劍!”
劍者,一往無前。
老道士似乎被他的這句話震住,半響無聲,隨後才問道:“你就不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