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夢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盯著天花板上一閃一閃的燈管,一根正在變壞的白色燈管好像在嘲笑耿夢現在的樣子。
“沒有人必須要殺人,你這叫什麼話。”張枚的心裡已經百分百確定,耿夢不僅是有事情瞞著她,而且她一定就是殺害陳豐的兇手。
但是張枚不明白的地方還有很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發現兩人昏迷不醒,並且送往醫院的時候,陳豐和耿夢的狀態差不多,如果這是一場精心計劃的謀殺。耿夢和陳豐雖然不再是夫妻,但是他們幾乎和夫妻一樣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耿夢真的要對陳豐做出什麼可怕之事,只要精心計劃,機會是很多的。
送到醫院之後,耿夢醒了過來,而陳豐卻死了,耿夢如何知道自己能醒過來?
如果是服用藥物,比如安眠藥之類的藥物,也許可以在劑量上提前計算,一起煤氣中毒,結果耿夢沒死,陳豐死了,耿夢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控制這件事。
除非......
張枚忽然想到一種可怕的假設,除非耿夢自己也沒有想要活著。
這種假設太莫名其妙了,既然都要害死陳豐了,為什麼還要將自己的命搭進去。張枚越來越困擾,也越來越沒有耐心,但是她知道發脾氣和暴躁是沒有用的,唯有耐心慢慢走近耿夢的心才能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這時候,張枚忽然覺得,這不是沐春平日裡慣用的方法嘛。
想到這,她輕輕嘆了口氣,將一把椅子放到耿夢床邊,坐在椅子上,拉住耿夢的手,緩緩開口,“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猜你一定是有話要對我說。”
說完,張枚發現耿夢的鼻子突然抽泣了一下,隨後快速眨了兩下眼睛。
張枚在沐春的手繪表情中看到過這樣的表情,沐春寫的備註是:鼻子突然抽泣可能是對悲傷事件的反應,之後的迅速眨眼一般是為了掩飾內在的悲傷。
張枚猜測自己說對了,於是她繼續說道:“所以,你是相信我的,你想告訴我什麼呢?現在和我說可以嗎?”
耿夢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張枚也索性不說話,足足過了五分鐘,耿夢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悽慘。
隨後,她說起了這二十年間的故事。
她說當年離婚後不久,她專心做生意,想著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開心也好,對也好,錯也好,不開心也好。
既然已經過去了,就放下吧,新的生活還長著呢。
剛開始的時候,她的生意做的很好,也有幾位不錯的男人想要追求她。
可是耿夢心裡卻始終不想接受別的男人。
不久之後,陳豐又一次闖入耿夢的世界,耿夢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和這個男人扯上關係,他脾氣暴躁,性情不穩定,而且動手打人。
打了人之後又總是千方百計想要不承認,就算是被居委會的阿姨撞個正著,或者耿夢的額頭上掛著清清楚楚的傷痕,他都會先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如此控制不住。
一番哭鬧和吵架之後,陳豐又會承認所有的錯,然後乞求耿夢原諒,說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正如現在人們常說的那樣,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陳豐打耿夢,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改變過。
耿夢甚至認命了,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吧,至少陳豐不喝酒的時候,或者說他求她寬恕的時候,是那麼的令耿夢心碎。
“我有時候覺得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暴躁,但是你知道嗎?張律師,我最最不能接受的不是他打我,而是他背叛我,他打我,我忍受下來,一次次原諒,他卻還揹著我和別人女人在一起,這一點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的。”
“他外面還有別的女人?”
張枚很快意識到,那個叫一夢的人,提供陳豐聊天記錄的人,應該就是陳豐外面的女人。
“是的,他外面還有別的女人。”耿夢又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笑聲比之前更加淒厲。
“把燈關了好嗎?這個燈閃的我眼睛不舒服。”耿夢請求道。
張枚站起來,走到門旁,按下牆上的開關。
病房裡頓時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