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上官,我記得你說過太妃姜氏和姜貴妃是表親?姜貴妃是母憑子貴晉的貴妃,十六皇子今年多大了?”
上官泠婼想了想,掐指一算:“今年有十三歲了,一直養在太妃身邊,陛下對十六皇子也是頗上心的,二十個皇子抓周,陛下親自觀禮的只有太子,十二皇子,十六皇子三位而已。”
“十六皇子的授業恩師,乃殿閣大學士之冠——太傅魯文載大人,論用心,陛下對十二皇子是這個。”孫逸正豎起大拇指,繼而又說:“對十六皇子是這個。”這回豎食指。
至於太子,無需多言,只能是末位。
“忽然出手是想窺伺皇位麼。”唐小魚說。
“小魚,太妃還能撐多久呢,十六皇子背後的姜氏一族真甘心養一個閒散王爺?”上官泠婼所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慨然道:“人心的貪念和唯天地可納。”
“自古追名逐利,貪權戀勢者如恆河沙數,百姓如此,帝王家豈能免俗。”孫逸正捋了捋長鬚,寵辱不驚的一同感慨,他身上有淡泊明志的開朗,又有不畏權勢的坦然,是個有骨有節的男人。
唐小魚很欣賞孫逸正,他赤心如初,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上官泠婼眼光還是很準的,多少女子悔教夫婿覓封侯,都是年少時不知世事兩難全的道理,上官泠婼求的是一個心正體貼的丈夫,她得到了,也很珍惜。
“太子忠厚守拙,十二皇子親奸佞,十六皇子年幼最易受人控制。”唐小魚點破了三人的優劣,她在孫逸正面前一向百無禁忌:“百姓要的是太平,吃上一口安樂茶飯,太子是最合人選,現在已不是借刀殺人好時機,明劍我會安排好,不讓餘十六找到。”
“為何不借太妃之手除了那個梁王。”孫逸正不解地看向唐小魚,一旁的上官泠婼替她解釋道:“太子身邊並無能決勝千里的謀士,這把刀遞出去還不知會不會割傷自己,不如一直守拙,只要聖上挑不出太子的毛病,他就不能輕言廢儲。”
“老皇帝還能活多久呢?只要太子握緊禁軍的兵權,那個位置遲早是他的,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好事成雙送梁王去殉葬。”唐小魚雲淡風輕的說著天下最忌諱的事。
上官泠婼聽後,呵呵一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我最喜歡聽你說這離經叛道的正經話兒,佩服。”
唐小魚與她碰杯,茶才入口不及咽,歡兒便匆匆跑來,丫鬟說:“大人,夫人,堂主,前面的衙差來報,說漕幫押著啟堂主來領罪。”
“哎,總算來了。”唐小魚與二人相視,站起身說:“我也正好要告辭,易蘭不知道尋到小白沒有。”
此時,被人惦念的百里霽海自昏迷中醒來,他定了定睛,入眼的是一塊灰撲的粗織布,他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明,他壓著的是普通人家常用的那種粗布床墊。
我是在哪兒?
他明明是被啟家的人追著,翻牆入荒宅時暈倒了,誰把他帶走了!百里霽海撐起身子,背後的傷口又隱隱作痛,他咬牙忍著,視線謹慎的掃過四周,屋裡點了蠟燭,桌椅都是乾淨的,自己趴著的床也是,水田鎮他很熟,自己暈倒的小院閒置多年無人進出,他是被人帶走了。
意識到可能有危險,百里霽海勉力從床上起來,他有點擔心,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帶走自己又是什麼人?小魚會不會生氣他擅自行動,又下落不明?
她不喜歡不打招呼的情況,現在一定很生氣。
他要出去看看,說不定能碰上信義堂或者持正堂的弟兄,百里霽海站了起來,他的上衣被砍得不能穿,屋裡找不到衣物,他撈起被單簡單的打了幾個結,麻布袋一樣套在身上。
屋裡點了燈,窗紙又暗淡無光,想來是天黑了,自己穿成這樣只要不走大街,應該不會被人圍觀的。
百里霽海準備好,便去開門,門沒有鎖,可他才跨出門檻,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男子就捧著一碗素面出現在轉角,那人見到自己,立刻緊張地低呼起來:“公子,公子,你怎麼起來了。”
“哎呀,你受了傷,大夫說不能亂動。”男子三步並兩的奔到門口,百里霽海警覺的仔細打量對方,男人約莫四十的年紀,中等身量,但是步履輕盈,身法穩健,是一個習武之人,他眯了眯眼,悄悄跨出門檻。
外面和百里霽海想的一樣,是一間獨院民居,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聲音,晚上黑漆漆他也不能馬上判斷自己身在何處。
百里霽海打了個手語,對方露出詫異不解的表情,然後笑道:“我不懂這個,公子不能言語,我有紙筆在屋裡,請隨我來。”那人說完轉身進了屋。
“公子,莫要擔心,鄙人王騫,是個販茶的商人,今日在街上偶見公子給人追殺,對方人多勢眾,我勢單力薄所以等逮人走後,才把公子帶到暫住的小院來。”叫王騫的商賈神色端正,一面擺好素面,一面在包袱裡尋找紙筆。
看著屋裡那人,百里霽海猶豫片刻,他肯定以現在的傷情,打王騫能勉強取勝,就怕附近有埋伏。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水田鎮就三個大夫,每個大夫都認識信義堂的弟兄,自然也認識小姑爺是何許人,王騫是一個外鄉人,請大夫來看病,見到自己後大夫肯定會告知信義堂或者持正堂的人,這是水田鎮漕幫不成文的規定。
從午後到天黑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有漕幫或萬家的人來,王騫肯定說謊了,但眼下百里霽海別無選擇,他沉了沉氣抬腳走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