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釋重負的解脫感中,艾為禮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了,腿腳一軟,坐在了溼漉漉的洗手間地面上。
“太好了,”她嗚咽起來,從沒想到有一天捱罵竟也會讓她這樣高興。“韋羅,你還活著, 太好了”
電話那一頭的罵聲頓時收住了。
雖然這一切都很不可思議,但是按照邏輯來講,只是“過去的韋羅”還活著,艾為禮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僅僅再次聽見她的聲音,艾為禮已經像是有了得救的希望,像是黑漆漆隧道盡頭又一次有了光。
說來也好笑,明明是她在想辦法救回韋羅,卻覺得最後得救的人一定會是自己。
“是什麼人?”她聽見韋羅身邊模糊地響起了另一個自己的聲音,正不安地問道:“要幹嘛?”
“韋羅,你聽我說,”艾為禮生怕韋羅轉手就把電話交給一旁的自己,急忙說:“不要從店裡後門出去!千萬千萬,無論如何,不要開啟後門,不要走出去——”
韋羅相信她了嗎?
韋羅沒有說話,卻從手機裡傳來了艾為禮自己的聲音。“是誰?在說什麼?你看我幹嘛?”
“打電話來的人,是你。”韋羅說著,聲音漸漸遠了一點——艾為禮知道,她把電話交給另一個自己了。
是真的, 她真的正在插手十幾分鍾前的歷史。
艾為禮正要按照記憶,告訴另一個自己不要與韋羅分開的時候, 卻忽然頓住了。
“喂?”另一個艾為禮小心地問道。
艾為禮坐在黑暗的洗手間裡,看著面前白亮的長方形邊框,一時愣愣的,竟忘記要說話了。
不對這裡有什麼地方,是不對的。
假如她和韋羅在十幾分鍾前接到的電話,正是自己此刻打過去的,那韋羅已經聽過了“不要從後門出去”的警告;就算她此時按照記憶,再跟另一個艾為禮說“不要分開”,這通電話也完全沒意義——因為此刻的,已經聽過警告的韋羅,還是死了。
不能只靠韋羅;必須要對過去的自己也作出同樣的警告,讓她阻止韋羅才行。
“聽我說,”艾為禮匆匆地說,另一隻耳朵裡還能捕捉到紙片人在摩擦門板時的沙沙響聲。“不要從後門出去,你絕對不能讓韋羅從後門離開,那個後門是假的,門裡有東西在等著你們,出去就會死,聽清楚了嗎?”
電話另一端的艾為禮,似乎吃了一驚,“啊?你能不能仔細說一下”
她自己的反應,也已經和十幾分鍾前的歷史不一樣了,之前她沒有說過這句話。
隔著洗手間門,艾為禮聽見了便利店裡“咚”的一聲悶響。門外, 紙片男人忽然幽幽地“嗯?”了一聲,好像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
他莫非有了進來的辦法?
“我沒有時間了,”艾為禮匆匆說道,“總之,絕對不能走後門!”
話一說完,她就立刻結束通話了電話,撲向馬桶,再次按下了沖水鈕。
馬桶沖水時,那種獨特的轟然響聲,頓時充斥在了整個狹小的房間裡;艾為禮緊緊盯著洗手間門口,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可能鑽進來的紙片人身上,以至於她最初幾秒鐘,竟沒有聽見來自便利店內的呼喊聲——“喂,你在搞什麼鬼啊!”
艾為禮一怔,猛地抬起頭。
“你什麼時候跑去洗手間的?不,我該問的是,你這種時候還拉得出來?”雖然有點模糊,卻毫無疑問是韋羅的聲音,正在店裡叫道:“你上夠了沒有,快點出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