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死了吧?
他沒接觸過什麼生生死死。
但年前在街上,他見識過別人家做喪事的場景。
黑漆漆的大棺材,十多個人抬著,往天上撒紙錢,然後埋進土裡。
主家還要請戲班子唱戲,還要請客吃飯。
他去要飯的時候,那主家還大方地給了他一個大白饅頭。
那可是白麵饃饃啊。
當時他一邊吃著,一邊聽到有人讚歎,“這喪事可真排場!以後我死了如果能混到這個場面,我就知足嘍……”
唐且沒有錢,弄不到那樣的排場。
只能把唐柔放下,自己跑出去在外面空地上挖。
從天亮挖到天黑,從天黑挖到天明。
手指都挖禿了,鮮血滲進土裡,按理說他是該疼的,可他只覺得心裡漲得難受,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把坑挖好之後,他自己躺進去試了試,有點潮,有點髒。
於是又收集了許多被雨水打下來的落葉,在裡面鋪好,才進廟裡將已經僵硬的女人拖了出來。
將女人的身體擺正,用剩下的葉子把她蓋好,唐且抱著唐柔一起,一捧一捧地將泥土蓋了下去。
把這所有的一切都做好,他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眼淚一下子開閘似的流了出來。
這是他最後一次流淚。
從此以後,無論多苦多累,無論面對多大的威脅,他從來再沒哭過,心中也少有當時的無措和慌張。
可今夜,看著沈嬌嬌蒼白的臉色,唐且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他現在已經不是當時的小孩,他武功很高,可以保護任何他想保護的人。
沈嬌嬌也不是他的那個瘋子母親,她是皇上,生殺予奪,大權在握。
可是生命就是這麼的不講道理。
武功再高,權利再大,也不能消減半分生產的危險。
如果沈嬌嬌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他的一身武功能幫上什麼忙呢,恐怕還沒有安祁良有用。
這一次,是她一個人的戰鬥。
他保護不了她了。
想到這裡,唐且心裡升起巨大的不安。
於是忍不住問她,“你會死嗎?”
“什麼?”
疼痛一點一點地減輕,沈嬌嬌剛舒服了一點,便被唐且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說的哭笑不得。
不過看他神色認真,她便也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我的身體很好,沒有什麼不好的徵兆,按理說不會出事的。”
“按理?”唐且一下子就揪住了沈嬌嬌的小尾巴。
沈嬌嬌無奈,“這種事情,哪有百分百的把握?”
“我已經比這天底下絕大多數女人都安全了,如果還不知足,那是要遭雷劈的。”
她這話倒也沒錯。
她身份尊貴,那麼多人精心伺候著,再加上自己也是大夫,還武功高強,比天底下絕大多數女子都要幸運的多。
人力所及的部分,她已經做到了極致,剩下的那就要看老天爺想不想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