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止淵清楚地記得,當時傅寒的眼神,分明是恍惚了一下,然後他騙她說:“沒有。”
看著面前奄奄一息的傅寒,荊止淵重新又問了他一次,“我哥哥,是你殺的吧?”
這次,傅寒沒有躲閃,而是露出了一個早知如此的笑容,“我就知道,為了這件事,你早晚會殺了我,果然。”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了他!”終於聽到他親口承認,荊止淵心情複雜地質問。
“他是我哥!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荊止淵說到這裡,情緒有些激動,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倔強地不肯在傅寒面前落下。
“我不想的。”傅寒怔怔地看著荊止淵痛苦的樣子,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我也不想啊。”
“可他是傅回的人,我們之間,必須要死一個。”
“而且,他如果不死,你怎麼肯嫁給我?”
“我錯了,止淵,我早就後悔了。”他伸手想要擦拭她眼角的淚水,又怕她嫌棄,只能虛弱地苦笑,無奈地道歉,“可惜,世界上哪有後悔藥啊?”
當初,他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殺了荊楚,只為了能順理成章地迎娶荊止淵。
他那個時候以為,自己只是想要得到荊家的助力而已,與荊止淵沒什麼干係。
可當她真的鳳冠霞帔,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時,他便知道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少年時期的悸動,但原來,那悸動早已深深地刻進骨血。
她離開皇宮以後,再沒人會為他生氣,為他出頭,他喪失了世界中的最後一絲溫暖。
他從此籌謀計策,算計人心,在汙濁不堪的皇室鬥獸場中打滾,只為有一天能造出一個光鮮亮麗的殼子,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也終於得償所願,磨練出了世人仰望的光鮮外殼,再也不是曾經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孩。
可當她一襲紅衣,眉目清冷地看著他,問他,“傅寒,我哥哥的死,跟你有沒有干係?”時,他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凍住。
那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總是拙荊見肘的少年時光,他穿著不合身的衣裳,站在衣著華貴的她面前的樣子。
只不過,從前他自卑的是衣服。
後來,他自卑的是自己卑劣不堪的心。
所以,他逃了。
一逃就是這麼多年。
他縱情聲色,一方面是為了麻痺傅回,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心懷奢望?
奢望她能生氣,這樣,他便能看到她的在乎。
可她沒有。
看著她眼神中一天勝過一天的懷疑與冷漠,他便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
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液,傅寒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種坦然的感覺。
這樣也好,死在她手裡,總比死在別人手裡強。
也許是血腥味太濃,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王爺,您沒事吧?”
“沒事。”傅寒虛弱地回答,“把管家喊過來,我交代點事。”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於虛弱,外面的侍衛猶豫了一下,“王爺,您真的沒事?”
“快去!”傅寒冷冷的聲音讓外面的侍衛心裡一驚,連忙領命,“是!”
聽著外面侍衛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傅寒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傷口,儘量讓傷口的血少流一點。
他看著荊止淵清冷的眉目,桃花眼溫柔地眯死,“放心吧,你哥的命,我償。”
“只是,臨死之前,我得交待一些事情。”
荊止淵沒有阻止,她知道,傅寒若是想要反抗,她早就被侍衛們拖出去了,絕不可能活到現在。
反正看他這樣子,即便是太醫,恐怕也回天乏術。
他想交待什麼,便交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