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羲立在玉階之下,他沒抬頭看那帝座上的君王,只俯首道“當日兒臣出宮便訪友人,不慎被人追殺,沈相碰巧來救兒臣。因為敵人人數太多,兒臣與沈相不得已逃入玉菊山中,在玉菊山靜養了些時日,我們便在玉菊山山腳下分別了。”
對於岑羲這麼了了的幾句話,岑帝不置可否。
“京城乃我大芩皇城,朕的腳下何來的刺客流匪?”岑帝冷著臉色,逼視岑羲。
岑羲垂下眼簾,他恭敬道“兒臣不知。”
“不知?”岑帝氣笑“好個不知!”
岑羲俯首跪地,一字不語。
岑帝看著跪在玉階下沉默不語的清雋少年,他愈是生氣,岑羲愈是平靜,熊熊的火氣越燒越大,可等他就要爆發出來的時候,望著那張嫩澀堅韌的臉龐,他的怒火忽然被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岑帝閉了閉眼。
“曦兒,我是你的父親。”
岑羲終於抬頭,他看了一眼岑帝,遂垂下眼簾。
他臉色平靜道“兒臣知道。”
“你……”到口的話突然沒有說下去的必要,岑帝終是嘆了一口氣。
“來人,太子岑羲目無法紀,擾亂朝綱,罰其禁於東宮一月,面壁反省,無有朕意,不得出宮。”
衝進來的侍衛將岑羲圍在中間,岑羲只淡淡向岑帝行了一禮,便隨侍衛走了。
“這個孩子究竟像誰……”岑羲無奈得搖搖頭。
他明明已經那麼明顯地暗示,只要他跟他服個軟,認個錯,那麼,即便他知道他在背後都做了什麼小動作,他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原諒他,可岑羲就是不肯向他低頭。
自從她母后逝世後,他就再不肯向他低頭了。
“皇上莫要煩心,太子殿下畢竟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性子還沒定呢。”李全上前將新泡好的龍井放在岑帝手邊“待過幾年,太子殿下自然就能為皇上您分憂了。”
是啊,他還是個小小的少年郎,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便是慧根早生,他對他的恨意終究是藏不住,也不屑去隱藏。
拿起茶盞稍稍喝了一口,溫熱的茶香流淌進岑帝的肺腑,他不知怎麼竟是笑了起來。
到底是個毛頭小子,還有天真的時候!
“對了。”說到岑羲,岑帝忽然就想起了另一個讓人頭疼的少年“沈卿在圖州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聽岑帝問起沈相,李全的臉上不由浮起讚歎的神色,他道“沈相確為我大芩的棟樑之才,也就一個月的時間,圖州及周邊城縣的災情就全被她掌控在手中,雖然朝廷派發的賑災錢糧一直因為各種各樣的時間遲遲不到,從災區逃出來的流民卻幾乎沒有,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岑帝對此並不感到驚訝,他只別有深意地說了句“她若沒有這樣的本事,又憑何坐在丞相這個位子上。”
說完,岑帝就從筆架上拿起毛筆,翻開奏摺仔細批閱起來。
李全看了看岑帝,他不明白岑帝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他也不去深思,默默退至一旁。
這帝王的心思,他若是猜透了,恐怕他也就命不久矣了
“真是的,難道是朕老了麼……”正批奏摺的岑帝忽然停筆嘟噥了一聲。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空蕩蕩的冷風吹進來,又轉眼吹了出去。
帝王皇城離圖州遠得很,我不知道岑帝心裡想了些什麼,也沒心思去想。